「離開金陵前,」他定定看著老太監渾濁的眼瞳, 一字一頓道,「我還有最後一個請求。」
衛北臨才經受牢獄之苦,又要開始舟車勞頓,便是向陛下提點什麼賞賜也是應該的。賀尹頷首, 「世子但說無妨。」
男人眼睫掀起,扯了扯蒼白的薄唇, 「我要見褚雪鏡一面。」
老太監有些佝僂的脊背僵住。
……
「姑娘,今日好些了嗎?」赤蓮小心攙著她的手臂將她扶起來,立起玉枕好讓她靠著舒服些, 「奴婢去尋太醫來看看吧?」
褚雪鏡忽地病倒,接連幾天都病臥塌上, 但她只說是換藥之後的正常反應,挺過這兩天便好,不需要麻煩宮裡。
可她的藥都是赤蓮親自守著煎的, 甚至赤蓮在被派來照顧褚雪鏡前,她還仔細問過碧荷需要注意什麼,褚雪鏡和先前在小院裡吃的藥分明是一樣的。
「已經好些了,」褚雪鏡接過她遞來的熱粥,瓷匙在碗中輕輕攪了攪,卻遲遲沒有入口,「我的身體就是這樣,我心裡有數,不必擔心。」
鍾遠良說她體內積壓的毒素過多,是故即便針對她的情況調製了新藥,依舊見效不大,只能慢慢調養,待發病的次數變少,才能使用藥性烈些的。
總之這麼多年都是這樣過來的,便是再多毒在她體內如今也形成了詭異的平衡,吊著能讓她撐住一口氣,找太醫來也是一樣的結果,既然於事無補,又何必大費周章。
赤蓮眉頭擰著,這麼些天她也看出褚雪鏡認定的事情說再多都是徒費口舌,只得道:「姑娘儘量多吃些膳食,才有力氣養病。」
褚雪鏡朝她笑了笑,依言舀起甜粥放進口中。
她雖是在吃,可怎麼看都十分勉強,強迫沒有胃口的人吃飯何嘗不是一種酷刑。赤蓮嘆了口氣,問道:「姑娘有沒有很想吃的東西,小食、糕點都可以,都能為您買來。」
褚雪鏡端著瓷碗的手微頓,片刻後輕聲道:「如意樓的如意酥,我有陣子沒吃過了,正巧饞了。」
她的「饞」,其實就是想起了稍微能有點胃口而已,但這都比什麼都吃不下好。赤蓮總算面露笑意,「好,奴婢這就安排人去。」
自從她回到侯府後,赤蓮來照顧她起,就幾乎沒離過她的身,據說是皇帝的意思,保她在成婚之前能不受忠遠侯府等人的要挾。
甜粥漸漸在手中流失溫度,褚雪鏡放下碗,有些歉意地看著赤蓮抿了抿唇。
赤蓮瞧著基本沒有變化的粥碗,無奈道:「奴婢去煎藥來。」
「對了,」赤蓮離開的腳步一停,轉身看著褚雪鏡蒼白的面容,「方才賀總管來過。」
褚雪鏡掀起眼睫望向她,茫然地偏了偏頭。
「衛世子明日一早就要離開金陵了,」她道,「賀總管說,他在離開之前,向陛下提出了最後一個請求。」
倚在床榻上的少女睫毛猛地一顫,心跳也像是漏了一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