魏延身體不好, 餘毒未清, 縱使並不是全然文弱,也有些功夫傍身, 但若是落在完顏浚手裡, 難免也是要受欺負的。
董思文過去的經歷讓俞書禮變得草木皆兵,他再也不能接受身邊的人受任何的苦了。
「煩請同殿下說,我今日必須進宮,如果造成什麼後果, 全部由我一人承擔。」給二皇子的侍從留下話,俞書禮就獨自一人拍馬離開。
侍從和兵士苦攔不住,只好叫人連夜快馬加鞭給二皇子送信去。
沿途巡查的丁勝撞見騎馬離開的俞書禮一人往皇宮方向而去, 臉色大變。他連忙拉過邊上一人,二人跨馬而上,叫上百來騎兵,不要命地追去。
夜色更深了,及至後半夜,雲層低垂,綿長的灰色潑墨般傾瀉而下,遮擋住了最後一絲月色。
風雨欲來。
俞書禮悶沉著臉色,揚鞭沖在最前面,後面追趕他的騎兵們的馬蹄踏過潮濕的地面,濺落下一片蜿蜒曲折的痕跡。
瓢潑大雨毫無徵兆地降臨下來,俞書禮拉過早就準備好的披風斗笠,抬手甩上後背。
丁勝和木少陽跟在後面,逐漸要跟不上。
二人對視一眼,丁勝努力拍馬上前,頂著貼臉的雨水,開口灌進去一口冷風。「小將軍,你救魏丞相心切,我們可以理解,但是你現在需要冷靜……」
俞書禮側眸看過來,「你哪裡看出來我不冷靜?」
丁勝對上他那雙寒意凜然卻又泛著恐慌無助的雙眸,一時之間也說不出話。
「小將軍……」他嗓音滯澀,吞了口唾沫,接著勸道:「咱們要不要等等二殿下的指示?萬一太過急躁又中了埋伏,那留下二殿下一人可怎麼辦?」
「丁勝。」俞書禮的髮絲沾在鬢角,他抿唇道:「等會兒,到了宮門口,你們守著,我一人進去。」
丁勝臉上不勝惶恐:「將軍!」
他連忙甩鞭又趕了幾步:「將軍!我不是貪生怕死!我們兄弟們自從追隨了你,就沒有怕死的時候!但是如今宮中不比戰場,其間的爾虞我詐太多,不是咱們靠蠻力可以硬攻的。」
對上俞書禮陰霾沉重的臉色,他單手擦了把臉,又道:「魏丞相臨走時,就猜到您會硬闖進宮,特地囑咐過我。我既然答應了魏丞相,就萬萬不能食言。」他咬了咬牙,拉過韁繩橫在了俞書禮跟前。
俞書禮手下一個急剎。戰馬悽厲地嘶吼了幾聲,在兩馬即將相撞的時候終於停了下來。
兩人的臉上都被濺滿了泥點。
馬蹄在泥濘的土地里不安地踐踏著。
俞書禮手指緊緊嵌在韁繩里,胸口如同烈火翻騰:「丁勝!你不要命了!」
前方的兩馬停下來,後續眾人才堪堪趕上。
木少陽也趕至跟前,喘著氣:「將軍,此事咱們還需從長計議啊,那魏丞相遲遲未歸,恐就是有陷阱在騙咱們去呢。咱們造反歸造反,但也不能這樣死的不明不白的。到時候分明是去救人,卻被安了個逆賊的身份,不是冤枉死了!」
丁勝勸道:「連木少陽這個蠢驢都懂的道理,小將軍,您現在需要冷靜。」
「你覺得,我是蠢?」雨水從俞書禮的頭頂滴落,划過眼睫,氤氳在臉頰之上,「丁勝,我沒有哪一刻有現在冷靜。」
他低笑一聲:「你說的,我何嘗不知?」
「那將軍為何……拍馬就走?」木少陽瞳孔中還帶了些不安:「老四和陳黎都在軍營,甚至都沒來得及趕上。要不是我倆今日執勤,怕是也來不及追上來。」
「木少陽,丁勝。」俞書禮垂眸:「我等得,但魏延等不得。」
「既為夫妻,我們生死,總是要在一處的。每次我遇險,他都能及時出現在我身邊,現在他有難,我必然也是要到的。」他眼帘微張:「至於你們,我本就沒打算讓你們牽扯進來。」
「將軍!您這是說的什麼話!」木少陽梗著脖子道:「我們西北軍,本就應該同將軍一體!」
俞書禮搖頭,將戰馬從阻擋中繞出來,「我想,我約莫知道完顏浚強留魏延的原因……這說到底,也是我們的私人恩怨。」
皇宮明滅的燈光就在眼前,俞書禮並不願意再等,他扯過馬頭:「你們等二殿下吩咐,休要輕舉妄動。我去去就回……若是回不來……」
他回過頭,揚眉一笑:「那等你們升官發財了,就每年今日,來拜祭一下我和魏延就好。」
「將軍!」丁勝和木少陽齊聲喊了一聲,伸手要攔,俞書禮卻已經揚長而去。
俞書禮從西側長安門闖入,神情如鐵。他橫掃過百來羽林衛,提劍逕自往正宮門而去,無人可擋。
有前來擒賊的禁衛認出來了俞書禮,試探性地湊上前:「鎮國公……?您夜闖皇宮……所為何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