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隻蒼蠅落在糖餅上,可能是糖餅太黏,它無法及時飛走,就被裹著陳年黑垢的夾子夾起放進一鍋看不出成色的油里。滋啦兩聲,糖餅脹開,表面變得金黃,蒼蠅也終於離開了餅子,焦香酥脆地浮在油鍋里。
裴仕玉咽了咽唾沫,也把話咽下去,收回視線,默默跟著費黎往前。
轉到背街,人聲遠了,也沒什麼路人,只有橫流的污水。裴仕玉只盯著腳下,和別人擦身時,撞到了對方的肩膀。
他抬起頭,對方一行四人,他突然想起年俊峰說的南城窪就沒好人的話。
這幾個的確不像什麼好人。他不想在費黎的地方給他惹麻煩,就乾脆地道了歉。
對方卻不買帳,張口便罵。
費黎聞聲,轉身回來,面色不善。
「四人組」見他來者不善,頂上來:「你他媽想幹嘛?」
裴仕玉插到幾人中間:「是我沒看路撞到了您,實在很抱歉,我也不是故意的。」他拉住費黎的手臂,示意他走。
費黎也不想把裴仕玉卷到打架鬥毆這種破事裡,便忍下這口氣,默默記下了這幾人。
走了幾步,裴仕玉剛鬆口氣,身後那幾人卻突然調轉方向,快步朝他們圍了過來:「等等,你倆小子脖子上是什麼?」
同夥補充:「他們是Alpha吧,脖子上的是Alpha的抑制環?」
「我聽說這玩意兒挺值錢,你倆從哪兒偷來的?」
抑制環要貼身戴,一般戴上就不會輕易摘下。裴仕玉平日不戴是不喜歡脖子上多個顯眼的東西,好像會顯得他自制力很差的樣子,說到底還是他那面子問題。昨晚從酒吧出來,醉醺醺的,他也忘了。
沒想到這麼個東西,在南城窪給他們招來了麻煩。
被裴仕玉撞到那人說:「小子,把抑制環留下就可以走。」
費黎下意識把裴仕玉拉到自己身後。
裴仕玉低聲道:「要不把抑制環給他們?」
「你真以為這樣他們就會放我們走?」
如果對方不肯放他們走,裴仕玉快速確認他們已經被兩頭堵的境地:「跑不了,那就只剩打了。」
他握了握拳,打量對方四個成年壯漢。老實講,以二打四,他感覺沒什麼勝算。真煩,比起用拳頭解決問題,他還是更想花點錢解決問題。但這種狀況,他也沒有白痴到暴露自己是只肥羊的事實。正左右為難,費黎給出他的方案。
「你把你的抑制環給我,我一動手,你就跑。」
裴仕玉立馬明白過來,他一摘下抑制環,不肯摘的費黎就會成為眾矢之的,即便他跑,也沒人會追。但這……
「你怎麼辦?」
「我對付他們。」
「我們一起,勝算還會大點。」
費黎很不客氣地:「你這保鏢護大的小少爺,在這兒就是個累贅。」
裴仕玉:「……你別小看我。」
「在聊啥呢?商量好了嗎,主動摘,還是我們幫你們摘?叔叔們手重,幫你們摘的話,傷筋動骨恐怕免不了。還是識相點,自己摘下來。」
費黎有些急躁:「這次你聽我的。」他急中生智,換了個能打消裴仕玉的道德負擔的說法,「我拖著他們,你去搬救兵。」
「可……」
「別墨跡,我是死是活全看你了。」
費黎說的有道理,他拖著這幫人,自己去找人來幫忙是將傷害降到最低的方法。
「沒事,我打拳擊,很抗揍。」
費黎打消裴仕玉最後一絲顧慮,他咬牙摘下抑制環交給費黎。費黎拿著他的抑制環,佯裝交出去,卻臨時變了主意,給那人臉上猛來一拳。
鬥毆一點即著,同一時間,裴仕玉拔腿便跑。
他一口氣跑出這條背人的小巷,抓住碰到的第一個人,喘著大氣求助:「巷子裡有人打起來了,麻煩你幫幫忙。」
那人甩開他的手,只給了他一個看神經病的眼神。他又接二連三找了好幾個人幫忙,眾人臉上如出一轍的麻木,以及看他如同有病。
裴仕玉這才明白,費黎所謂「搬救兵」,只是為了把他給支走。這偌大的南城窪,魚龍混雜的無主之地,哪兒有什麼他能夠搬動的救兵。
下意識地,裴仕玉想報警,但也想起上次還有混混跟他說,警察從不來南城窪。他又想打電話讓年叔叫保鏢,即便從製藥廠趕來,也得十幾二十分鐘,這麼久,費黎扛不住。也想乾脆回去幫他,但這除了送自己去挨打毫無意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