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氣很冷,沒有什麼別的腐蟲,但螞蟻卻絡繹不絕。
姚章心想,燕王的人品已經敗壞到了一定境界,不止是無人想要為他收斂屍骨,是連動他的屍骨都不願意了。
薊州上下和跟著天子來的的人里,不乏學過六禮的,連他們都沒有一個人為燕王求情;那些薊州百姓更不要提了,燕王造了這麼大的孽,他們卻厭惡到都不願去鞭屍發泄,讓這屍首這麼多天都還是一副沒有被動過的狀態。
姚章是溧陽學派的,見此情景,只覺得燕王天生殘暴愚鈍,毫無靈性,作為天潢貴胄,由萬民供養,卻還毫不去想自己的身上的責任義務。
簡直匪夷所思,武帝何等英明,怎麼會有這樣殘暴又愚蠢的孩子!
於是燕王就被他看不起的百姓棄之若履,有了如此下場。
在看看現在天子,他自登基以來,也沒做什麼要耗費民力的事,就是審了劉芍的案子,北上御駕親征抵禦胡人,又來了薊州為這裡的百姓做主。
燕王就藩多久,就只把燕國搞得這麼烏煙瘴氣。
皇帝登基才多久,三個月都沒有的時間就做了這麼多的大事,無怪乎閔帝去世前遺詔上要把皇位交給第五小白。
他若還在,這些事情以閔帝的資質也能解決,但是他不在了,這些事情,其他諸侯王室不能解決的,而如果是燕王繼位,難道還要大家看他把整個大晉都搞成薊州的亂象嗎。
這麼一想,無論是罵燕王、夸今上和閔帝,以及思考暴君、明君與百姓的關係,姚章都蠢蠢欲動,想好好寫一篇言簡意賅又文采斐然的分析文章。
腦子裡構思著文章,眼睛依舊在燕王宮前看著。
現在人已經很少了,但是從光禿禿的地上,姚章想像得出來這裡之前到處都是百姓的場景。
匈奴騎兵們除了打扮異於中原人,面容看著倒也沒有和中原人相差太大。百姓們大概也還有一萬多人,孩子們在地上跑來跑去,大家一首首唱著不同的歌曲。
姚章一聽,發現還是洛京話的歌謠,便仔細又聽,發現是講時令的,和現下他們傳唱的時令歌都不一樣。
他和屬官們下了馬,去找一個大一點的孩子問:「你們這是什麼歌啊?」
問完他就感覺自己找錯人了,他說的是洛京話,看這孩子的穿著就是個薊州庶民,哪裡能聽得懂。
誰承想,大一點的孩子也不怕他,居然用洛京官話回他,他們唱的是九九歌,還有夏九九,冬九九和九九乘法口訣。
姚章好奇:「你是薊州童子,還會說雅言?」
第88章 姚章心境
這時候各地域之間不太流通,六國都有自己的官話,地方還有方言。
晉一統天下以後,自然也是要做點文化上的推廣工作。
在最優先改變的語言文化上,一開始當然也是有過書同文,要統一晉文和晉字的。只是這個才提出來,就有不少人提出了反對,最後斟酌下,武帝做出了另一種選擇。
他選擇了所有人都接受度最廣的周作為晉的文化代表,要求所有的官員、貴族,朝廷的公文奏報都必須使用周的文字,說的話也必須要用曾經周的洛邑雅言,還為此遷都洛邑,改洛邑為洛京。
他沒有強制諸國使用晉的文字語言,但是想要進入朝廷的,那就自己主動改變。
有權力的誘惑,再加上語言文字選的也不是晉的,而是周的,大家就也都更能接受。
畢竟就算周室衰微,在諸國里日子越混越差,大家對他表面上的尊敬都沒了,那人家也是周氏。
正經貴族們都學過洛邑雅言,學過周文字,現在諸國的文字也都是周文字的變種,比起都變成學晉,折中一下選擇周,所有人都默契的贊成。
只是貴族階層原本說雅言,後來各國發展了自己的方言,但曾經被叫做「野人」的庶民,那是一直都只說地方話的,還是諸國混戰百年的時候因為征戰的原因,各國方言才變成貴族和庶民都會說的話。
但是雅言,是只有貴族,和洛京附近的人才會說的話。
這十歲不到小孩被姚章一說,也不怕人,挺起胸透,驕傲道:「我甘崇可是陛下都誇過聰明的,唱這陛下教我們的九九歌,說幾句雅言有什麼」
他周圍其他小孩也紛紛跟著給他助威,看著這群孩子瘦巴巴的臉上亮晶晶的眼神,姚章也不由得一笑。
「那陛下交給你們的九九歌,你們是全都會了嗎?都會唱的話,我就給你們一人一枚銅錢。」
說著,他從腰上取出一個繡囊,眼前八個孩子,他就從裡面倒出八枚銅錢。
「但是如果有人唱錯了,那我就只給唱對的人。」
一枚銅錢可以買兩斗粟,在物流不發達,商品經濟也並不發達的晉,家裡平時都是以物易物的孩子們連銅錢都沒見過,此刻見到了姚章手裡的銅錢,一個個瞪大眼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