茶樓連廊里,兩個相遇的人一個賽一個的沉默,好似都沉浸在各自的思緒中,不可自拔。
最後,是薛琮率先打破了這份寂靜,他問面無表情的沈懷梔,「薛沈兩家聯姻的事,你怎麼想。」
沈懷梔抬頭看他一眼,語調平靜,實事求是道,「不錯的選擇,皆大歡喜。」
「那你歡喜嗎?」薛琮用專注而銳利的眼神觀察著眼前的
人,緩緩追問道。
「兩家聯姻是好事,」沈懷梔不緊不慢的道,「但沈家正值花期的待嫁姑娘並非只有我一個,更不必非我不可。」
言下之意,她對嫁進薛家這樁婚事沒興趣,即便這是她從前一直努力想要達成的願望。
「所以,你不想嫁。」薛琮言簡意賅的總結道。
這沒什麼好否認的,沈懷梔應得乾脆,「對,我不想嫁。」
「為什麼不想嫁,你從前一直很想要這樁婚事,」薛琮神態冷靜的反問道,「現在達成所願不好嗎?」
「你也說了是從前了,」沈懷梔頗有耐心的回道,甚至面上還有兩分從容笑意,「過去的事情,現在自然做不得准,就像我昨日想吃粥,今日想吃麵,後天想吃魚,人的心思和喜好總是時常在變的,你總不能要求一個年紀尚輕心思還不定性的姑娘一下子就矢志不渝了。」
「就像你那份所謂的喜歡和堅持突然消失一樣嗎?」薛琮神情有些嘲諷的道,「所以,你現在對我已經沒興趣了。」
沈懷梔平淡的笑笑,沒有否認。
她這份泰然自若,看在薛琮眼裡卻刺眼極了,於是,他忍不住出言諷刺了她,「沈姑娘頗有幾分隨機應變的靈巧。」
「世子過獎,」沈懷梔欣然笑納這份誇獎,「我不過是事到臨頭幡然醒悟罷了,這還要感謝世子從前對我的不假辭色與鐵石心腸。」
這話她說得當真格外真心實意,事實上,沈懷梔確實對年輕的薛琮充滿了感激,如果不是他這麼冷酷堅定,一直不曾同意婚事,她若再晚回來幾天,只怕兩家婚事早已定下,到那時,想要解除婚約,只怕是比登天還難。
只隨便想一下,這其中會遭遇到的來自沈家薛家乃至外人的重重阻力,她就感到頭疼,到那時,即便她再才華出眾能成為父親晉升的登天梯,對方也不會任由她隨意行事,而她的下場,只有被榨乾血肉利用殆盡。
所以,由不得她不感激薛琮給她留的這一線生機。
顯然,沈懷梔的真心感激在薛琮看來,著實是有些刺人的,以致於他沒壓住心底那點兒陰暗的想法,口不擇言道,「所以你現在改和懷逸走得近了?」
這話一出,薛琮發現,沈懷梔像是被觸到逆鱗一樣,整個人立時緊繃起來,看著他的眼神是戒備的警惕的,甚至是充滿了敵意的。
這一刻,薛琮再清晰不過的意識到一個事實——
她在乎他。
沈懷梔在乎陳理。
第21章 ——
沈懷梔極其在意陳理。
薛琮從對方的反應里得出這個結論之後,甚至覺得有幾分荒誕與可笑。
一個是他的好友,一個是他曾經的愛慕者,兩個人竟然在他沒注意到的時候,有了暗度陳倉的跡象。
他有種被親近的人背叛的憤怒感與羞恥感。
然而,沈懷梔那副絲毫不覺得自己的行為有任何不妥的做派,讓他將這份憤怒壓在了心底,事實上,他應當是沒有任何立場和身份來生氣的。
情緒如果能被理智完美控制的話,這世上就不會有那麼多痴男怨女,雖然薛琮從不認為自己對沈懷梔有意,但他確實生出了屬於自己的東西被人奪走的不快。
仿佛有一條名為嫉妒的蛇在他心底鑽來鑽去,無論你如何壓制它都不肯消失,非要趁你不注意時在不知名的地方狠狠咬上一口,以此來彰顯自己的不甘與存在感。
薛琮心底現在就有這樣一條毒蛇,它被他的憤怒滋養著,逐漸盤踞在他的心口,囂張的吐著蛇信。
倏忽間,薛琮眼前閃過夢裡沈懷梔的模樣,她看陳理時如同看海棠樹一般柔軟,對著他卻要豎起全身尖刺,仿佛大敵當前。
像是頃刻間荒誕夢境延續到現實,薛琮甚至生出了一種荒謬的感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