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地思索許久後,秦澤收起手機,轉身回到房間。
房間裡是與走廊一致的髒亂擁擠,十幾平的空間裡擠了四五個人,氣氛凝滯嚴肅,秦澤的開門聲並沒有蓋住角落裡傳來的抽噎。
短暫地朝聲音傳來的方向瞥了一眼,秦澤問:「說了嗎?」
靠近門邊的短髮女人搖頭:「沒有。」
聞言秦澤眉毛一挑,終於覺得有點兒意思了。
「還不說?」
他慢悠悠地挪步到角落裡,看著縮成一團哭泣的瘦弱男子。
長時間的躲藏他的皮膚褪成了一種極不健康的白色,整個人如同在骨頭外面包了一層皮,頭髮油膩稀疏,眼神慌亂無措,像一隻被打了亢奮劑的蟲子,完全看不出三年前的意氣風發。
「犟什麼呢?」
秦澤蹲在他面前,剛問一句話,就看到男人神經質地打了個哆嗦,頓時就笑了。「你怕什麼?又沒有人打你。」
男人不答,眼珠子一個勁地轉,仿佛想找到能供他逃生的缺口。
見他不肯說話,秦澤繼續道:「三年前,你是邵家應聘的司機之一,雖然不負責邵逾白的出行,但肯定也能得到些消息,不然當時他們怎麼就那麼倒霉,正好在車子拋錨的時候,讓那些綁匪撞上呢?」
男人在聽到邵逾白這三個字的時候,渾身又哆嗦了一下,雙眼布滿血絲,看向秦澤的眼神滿是怨恨。
「你看看,不管他們給了你多少錢,現在你不一分也花不了嗎?」秦澤攤開手,語氣吊兒郎當,「何必替他們瞞著,能得到什麼好處?」
聽到這裡,男人終於有反應了。
他嗬嗬地笑了兩聲,毫無血色的手指不自覺的在牆壁上抓撓,摳出一片血。
「你知道什麼,」他嘶啞著嗓子說,「我老婆孩子過得好。」
這就是他唯一的回答。
秦澤站起身,衝著站在門口的女人使了個眼色,兩人一起走到外面。
女人從口袋裡拿出盒香菸,自顧自地點燃,吸了兩口後才開口:「他現在唯一的執念就是他在國外的老婆孩子,問什麼都不會說的。」
「那怎麼辦?」秦澤反問,「現在唯一沒被滅口的就是他,他要是不開口,很難查的。」
女人又用力吸了口煙,語氣異常疲倦:「不知道。」
他們費了很大的功夫才找到了三年前泄露邵逾白行蹤的司機,本以為能得到一些與綁匪有關的線索,沒想到這個司機連人都快不算了,問什麼都不說,逼急了就說他的三年未見的老婆孩子。
女人嘆了口氣,將吸掉大半的煙摁在牆上熄滅。
這時,她發現秦澤正盯著手機看。
「看什麼呢?」女人問,「剛才也是,誰給你打的電話?」
「我的……朋友?」
秦澤盯著手機,語氣漫不經心:「今天晚上的行動我不參與了,有點事。」
「什麼事?」
秦澤笑了,將手機放回口袋:「你不會信的。」
女人眉毛一挑:「試試看。」
秦澤:「余逢春。」
話音落下,女人平穩的指尖忽然一抖,眼睛不可置信地睜大。
「余逢春?」她壓低嗓音重複,「是那個余逢春?那個失蹤的?」
「對。」
秦澤點點頭,拍乾淨袖口的灰塵。
「我也不知道他怎麼回來的,總之今天晚上他要介紹我和他弟弟認識。」
女人若有所思地頷首,又問:「怎麼會?」
「這是相互的,」秦澤說,「我介紹他認識邵逾白,他介紹我認識余柯。」
短短一句話中蘊含著巨大的信息量,女人愣住了,許久之後才慢慢道:「他要認識邵逾白……?」
很少有報告或檔案中正經提起三年前那場綁架案的具體始末,絕大多數人都以為在那場綁架中,受害者只有邵逾白一人,但細翻官方秘密檔案就會發現,在那場綁架案中,實際上的受害者是兩個人。
邵逾白,和他的男朋友。
只不過邵逾白在重傷情況下順利脫困被解救,而余逢春則就此失蹤三年沒有任何音訊,所有人都以為他死了。
女人萬萬沒想到,三年後的今天,他竟然回來了。
第58章
「你知道邵逾白身上最重的那道傷口, 不是綁匪弄的吧?」女人不由問道。
當時的案卷,信息錯綜複雜,邵逾白作為受害者, 身上出現了許多剮蹭傷、挫傷、切割傷,甚至貫穿傷, 而其中最致命的一處, 經法醫判斷, 並不來自綁匪。
事後, 警方在案發現場找到了那把作為兇器的摺疊匕首, 而在刀柄上, 除了那些無法辨認的指紋外, 還有一對指紋,格外顯眼。
那對指紋就是余逢春的。
作為與邵逾白一同被綁架、隨後又消失得無影無蹤的受害者,余逢春無疑成為了唯一的嫌疑人。
面對女人的詢問, 秦澤神態自若, 道:「那你應該也知道, 如果余逢春沒有強行將子彈取出, 邵逾白都撐不到救援來。」
他想了一會兒, 補充:「頂多是余逢春開刀以後不懂怎麼操作, 指使傷口擴大, 但他的用意是好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