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過,感覺還是很不錯的。
「大早上想什麼呢。」
懶洋洋的聲音從門邊穿過。
歲淮抬頭,對上周聿白似笑非笑的眼神,猛地將被褥拉起來蓋過下半張臉,瓮聲瓮氣的,「笑屁啊笑。」
人倒是笑得更囂張了,走過來,坐在床沿,「餓了沒?」
「不餓,」歲淮一臉堅定,「剛都吃飽了,起碼未來一個星期都不餓了!」
周聿白不懂這個年紀的女孩子「圈內行話」,反應好一會兒才明白。
吃飽的吃,是那個吃。
吃飽的飽,是那種飽。
他笑了好幾下,「歲啊,你這思想,我問你肚子餓不餓。」
歲淮瞪大眼睛,惱羞成怒地拿枕頭去砸他,「我哪知道你說的是哪個嘛!」
「我的錯我的錯。」
「就是你的錯。」
歲淮扭捏一會兒,換好鞋去到二樓陽台,這個視角能眺望到很遠的地方,以前她竟然沒發現——還能看到那棟樓。
老槐街的廢棄天台。
「周聿白。」
「怎麼?」
歲淮回頭看他,身後雲捲雲舒,「盈盈說天台快要拆了,我們再去看看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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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邊的火燒雲照亮了整條小道。
路過安懷一中,正巧碰上下課的學生,穿著校服的少年們一手托著籃球轉圈,一手勾住兄弟脖子嘻嘻哈哈,前前後後是三兩成群的女孩子,手裡勾著掛著漂亮吊墜的飯卡,不施粉黛的臉上滿是這個年紀的青春洋溢。
歲淮站在三樓的窗戶往下望,「真羨慕。」
「羨慕他們?」
「對啊,自己上高中的時候不覺得,現在上大學了倒是羨慕了,」她托著腮,「要是能重回一次高中就好了,說不定我能考的更好一點,一雪前恥,老班再也不說我成天大嘴巴不用心學了……」
「沒了?」他瞥她一眼。
「什麼?」
「我啊,」周聿白說起冷笑話來一套一套的,「揍我一頓,腦子揍清醒了後面就不會發生那麼多事兒了。」
歲淮笑得不行:「神經病啊你。」
推開天台的門,天幕漸漸暗下來。
許久未來,雨後的潮濕霉味很重,門框還結了不少蜘蛛網。
歲淮什麼也不看徑直往裡沖,差點吃一嘴灰,周聿白單手將人往身後帶,「小心。」
一隻巨大的蜘蛛從白色的蛛絲上爬過。
歲淮湊近去看:「好啊你,趁著我們沒來,霸占我們小分隊的秘密基地,交房租了嗎你。」
周聿白走到藍色棚頂下,抽出紙巾擦乾淨黃色的皮質舊沙發,坐下,看著天台的夜景。
黑色帷幕下,萬家燈火全部亮起,安懷這座城市愈發充滿人情味。老槐街人少,一到晚上一片靜謐,幾聲狗叫格外突兀。
「這聲音好熟悉,」歲淮沖向邊沿,朝下看,「是大黃!」
「大黃這裡!」
「往上看啦笨狗。」
逗了一會兒狗,歲淮收回手的時候,腳尖踢了下欄杆。天台欄杆像個行將就木的老者發出嗡嗡的鳴聲,鏽跡斑斑的不鏽鋼挪了下位置,一個被雨水浸濕後散開的東西露出了一角。
歲淮就這麼頓住了。
看著久違的那張鈔票,回憶也在這一刻紛至沓來。
——是她許久之前掉的錢。
高三開學時,章盈來天台找她,掉了一張毛爺爺,錢從那個攤戶要回來之後,歲淮事後有數了一遍,才發現其實不是一張,是掉了兩張。
原來還有一張一直在這裡。
冥冥之中一切似乎又回到了原點。
忽然,遠處的老槐街燃起一束焰火,深藍色的火光照亮了整個天空,映襯得歲淮的雙眼清澈瑩亮。
砰!
砰砰砰!!!
歲淮握緊手心的那張鈔票,滲出來的幾滴水汽打濕了掌心,心也在這一刻變得濕淋淋的。
下一秒,另一隻手包裹住了她的。
周聿白與她同一刻仰望星空,嗓音溫柔:「歲淮,咱倆一起好好過下去吧。」
「好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