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現在很快樂,大概成熟了吧,看到它覺得以前還蠻對不起你的。」
「所以祝你以後能幸福快樂。」
第57章 自負
實習助理今晚有些許迷茫。入職以來,他從膽怯、畏手畏腳,到逐漸熟悉這份工作,這幾天已經鮮少犯錯,甚至總結出了一些工作心得。
尤其面對陳寄,他也變得遊刃有餘。雖然他的領導親和力不高,但實際上是一個非常靠譜也不會提出刁鑽需求的人,從不遲到,也不罵人,曾預想過的小說里那種「幫我買一份1996年的報紙」之類的事情並未發生。
但今晚有些例外。陳寄告訴記者,採訪十分鐘之後再開始,但實際上已經消失快半小時了。發給陳寄的消息也沒得到回覆,實習助理只能不停朝記者微笑以緩解尷尬,好在記者很有耐心,一直沒有催促過。
在助理準備去敲門時,陳寄終於回來了,然而在採訪開始前先給他提了三個很奇怪的要求:「找膠帶把這盒子重新封好,把我後天晚上的機票改簽到最早,不管飛機還是高鐵,找最早到的交通方式,把明早的日程推掉。」
實習助理還沒有一下子接過三個指令,當下有些手忙腳亂,不過還是依言先去樓下便利店買了膠帶,再迅速查找了航班,現在已經過了十點半,最早也只能改到清晨六點過,最後再給合作方編輯了消息,說陳編臨時有事,末尾加上雙手合掌的表情以表歉意。
幾件事耗費了快四十分鐘,回來的時候採訪已經進入尾聲。
陳寄看起來跟往常沒有太大變化,但實習助理還是眼尖地發現他交叉的指節在緩緩用力——難道陳寄採訪還會緊張?
「......《黃昏謀殺案》里第一句話是『我曾有過很多自負又堂皇的時刻』,有讀者覺得於山的人物性格並不算自負,請問您是如何解讀的呢?」
記者的這句話突然讓助理一愣,他驟然間冷汗直冒,這個問題他在反饋回去的大綱里已經刪掉了,但明顯對方沒有完全參照大綱來進行。
正在他猶豫著要不要上前打斷時,突然聽見陳寄回答:「每個人對自負的定義不同。」
助理愣住的時間裡,顯然記者也因為陳寄配合的回答而略微激動,緊接著問出第二個問題:「《黃昏謀殺案》中間有很長時間沒有更新,當時是出於什麼原因呢?」
「沒什麼特別的原因,」陳寄果然也回答了第二個問題,「中間沒有靈感,寫不出來。」
他回答得很短,記者在筆記本上敲了簡單幾下,然後問出最後一個問題:「有一個在讀者之間討論度很高的問題,我們都知道很多懸疑小說取材於真實案例,而像《情人》等小說也源自於作者本人經歷,讀者們都很好奇於山在故事裡的三個截然不同的愛人,是否也融合了您不同階段的真實情感經歷?尤其是最後選擇的柯然,是否體現了您本人的愛情觀?」
這次陳寄沉默了很長一段時間,長到助理覺得這個問題也許有些越界時,他才緩慢回答:「不是經歷。」
記者沒理解:「抱歉,您指的是?」
「不是經歷,」陳寄說,「也不是愛情觀,只是我對一個人的幻想而已。」
回到車上後,助理都還在琢磨這句話。直到陳寄開口問他「東西呢」,他才回過神來,立刻遞過去一個紙袋:「已經重新包裝好了,絕沒偷看過,機票也改簽到明早六點半,是最早的一班了。」
陳寄接過去,很簡單給他道了聲謝。
「不過您確定要這麼早嗎,八點、九點的也有,」助理不確定道,「六點半的話,您回去只能歇兩三個小時了。」
助理知道一般陳寄做了的決定不會更改,但至少會回答一句「沒關係」。然而今天他什麼都沒說,望向車窗外,讓表情也變得不可揣測。
快到目的地,助理又詢問陳寄是否需要早上送機,陳寄告訴他不用。
助理終究是一個二十出頭、好奇心旺盛的青年,所以在最後一個拐彎處,他還是沒有忍住,試探性地開口問陳寄:「陳編,您剛才採訪說的都是真的嗎?靈感是真實存在的人嗎?」
助理做好了被無視的準備,不過陳寄回答了他:「對。」
「是跟柯然很像的人嗎?所以您最後讓他們在一起了?」
陳寄回答得很快,聲音很低,但助理還是聽清楚了:「是跟柯然完全不同的人。」
最先成型的角色是明玉珠,是對完全不能把控的人不該有的情||色幻想。早到什麼時候呢?陳寄也不能準確地找到它的開端,甚至於一度否認它的存在。
但人要怎麼用意志對抗生物本能,當林思弦擁抱他的時候,當林思弦靠在他身上的時候。
在一切發展到更不可控的方向前,陳寄短暫嘗試過抵抗,遭到了林思弦的威脅。陳寄非常討厭無能為力的感覺,但無力感並非來源於脅迫,而是在每次林思弦用指尖描摹他血管時,在自尊心、危機感和所有基本認知前,陳寄先看見了他們交疊的雙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