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從來沒有想過會有人因為他沒做錯的事情內耗自己、向我道歉。
我從未見過這樣的人。
不愧是方應琢。
有那麼一刻,我突然覺得欺負方應琢也沒多少意思了。
與此同時,一個聲音在心底說,那又怎麼樣,還是討厭你。不是今天才討厭你,是一直討厭你。
可我表面上卻寬宏大量地笑笑:「好了,這事翻篇了,別瞎想。」
蟬鳴和蟲鳴讓夜色變得聒噪,只有那一彎冷白的月靜靜地懸掛在我和方應琢的頭上,霧氣從山間飄來,白茫茫的流淌著,有股涼絲絲的草木清香。
眼前這個人站在月色下和霧氣中,那張白淨的臉顯得尤為雅致、渺茫。
剛才酣暢淋漓地打過一場架,身體本該感到疲憊,大腦卻異常清醒。
也許因為方應琢是一起打架的人,也許因為我想對方應琢表示和解……總而言之,這種與人達成同謀的感覺還不賴。因此,我主動提議道:「方應琢,我帶你去個地方吧。」
要帶方應琢去的地方途徑家裡商店,我又進去拿上了幾瓶啤酒。
我拎著裝啤酒的塑膠袋,沿著路邊慢慢地走,方應琢走在我旁邊。他沒有問我要去哪,只是靜靜地跟著我。
十幾分鐘之後,我走到了離商店不遠的後山。這片地方人跡罕至,沒有護欄,被深不可測的山谷環繞,一旦失足便會跌落懸崖,屍骨無存。
我以前常來這裡背書背單詞,輕車熟路地走到懸崖邊的空地,坐下,讓雙腿自然地垂下去。
方應琢站在後面,看向我的眼神充滿擔憂,「秦理,你不害怕嗎?」
「不怕,我心裡有數。」我拍了拍旁邊的位置,對方應琢說,「坐。」
方應琢遲遲未動,我以為他恐高,便不再管他。沒想到,過了一會兒,方應琢真的在我旁邊坐下了,他學著我的姿勢,將雙腿垂下懸崖,「那我也不怕。」
我和方應琢像兩隻棲息在山崖邊緣的搖搖欲墜的鳥,但我們永遠也學不會振翅,只會在命懸一線的時候展開雙臂,感受風吹透衣衫的形狀。
這時候就適合喝點什麼。我從塑膠袋裡拿出一瓶啤酒,拉開拉環,先給了方應琢,「能喝嗎?」
「……我沒喝過酒。」方應琢接過,「但是可以試試。」
我揶揄道:「這個不用我教吧?」
在方應琢的眼睛裡,我望見了自己的臉,我的嘴角還擒著一抹促狹的笑意。方應琢聽出來,我是在笑他昨天讓我教他吸菸,微微側了側臉,不讓我再看他。
一提起這件事,我又難免想到方應琢的反應。
腦海中不斷閃回方應琢當時的表情,我思緒起伏,也不知道這人喝了酒會怎麼樣……
方應琢垂下頭,喝了一小口啤酒,立刻皺起眉:「好苦,好難喝。」
「啤酒就是這個味道,已經算比較好入口了。」
「不如旺仔牛奶好喝。」方應琢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