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話一出,宴上眾人各懷心思。
初學清瞟了一眼,只見禮部尚書余佑戚面色難堪,約莫是如此顛覆禮法,她又是他直屬下屬,讓他不快了;景王面色如常,可她知道景王是不想她如此出風頭當靶子的;裴霽曦在斜對面不遠的位置,雖然雙目失明,但仍循著聲音「看」向她的位置;太子笑著招呼她,讓她趕緊入座。
她屈身入座,狀似不經意地用餘光看著不遠處的裴霽曦。
裴霽曦的手挨著酒杯,以防敬酒時他找不到酒杯的位置,面前的珍饈美食仿似與他無關,他不會在宮宴眾官面前摸索菜品的位置。
初學清眉頭輕皺,沒有她或輕風在跟前,想必裴霽曦是不會動筷的,以往每次用膳,她都會自然地為裴霽曦布菜,也總能挑出他愛吃的。
裴霽曦的眼盲,禮部安排時想必是考慮到的,可並未給他安排隨侍的人。初學清藏在袖中的手緊了緊,一個為國征戰的將軍,失去了眼睛,卻得到這個待遇。
第90章 裴兄不若隨我回府
建禎帝仍在說著太子慧眼識才那些話, 初學清木然地笑著,配合建禎帝的盛譽。
酒過三巡,氣氛已沒有開始時那般嚴肅, 已經開始有人說笑。
初學清的餘光總是落在裴霽曦那裡, 他並未動筷,只是配合著不斷舉杯,身後端著酒壺的宮女不斷地給眾位大臣斟酒, 可竟分不出一人為裴霽曦布菜。
台下絲竹聲聲繞耳,身著各色紗裙的舞女婀娜蹁躚, 盈盈起舞。
太子喝到興頭上,拍手為舞女叫好, 興奮道:「如此良辰美景,應配上好詩才是, 可惜本朝第一才子盛御史還在樟安處理政務,不知哪位才子能賦詩一首呢?」
太子提到了盛道文的名號, 一時也沒有人敢出來獻醜, 二皇子賢王見狀,嗤笑道:「都知道皇兄好詩, 無論才子才女,都是皇兄的心頭好。若找才子,從文臣中隨意一指即可, 可這才女麼, 難啊!」
太子倏爾變了臉色, 早年間他和張家庶子張阜, 也就是賢王的表兄, 爭奪一才名在外的歌姬起了衝突,失手害死了張阜, 隨後張家又使手段害了太子好友——裴霽曦的表兄蘇晟傑,雖說建禎帝插手平息了此事,可這總是太子的一大污點。
如今賢王在宮宴上又點出此事,是要給風頭正聲的太子添堵。
建禎帝聞言也皺了皺眉,善於察言觀色的禮部尚書余佑威插嘴道:「女子之美,在其顏色,微臣看,這些舞女跳得就極好。」
建禎帝瞟了眼一曲舞畢的舞女,不動聲色道:「跳得好,賞!」
就這麼岔過去了話題。
有建禎帝這麼護著,賢王也沒在繼續嘲諷,只端起酒杯,一飲而盡,壓下心中不快。
建禎帝在眾臣中環顧一番道:「西境守將祁允可在?」
下首位置的祁允起身行禮,建禎帝遠遠瞧見,讓他上前來。
建禎帝見他身形挺拔,步姿矯健,不由感嘆道:「果真是一表人才!愛卿此番揮退西羌,實為江山社稷之楷模,又生得如此英武不凡,當配天下最好的女子!長公主之女漢陽郡主年方二八,尚未婚配,不知你意下如何?」
祁允心頭一驚,忙屈身下跪:「臣與西境定遠軍副將林玥怡已定親,望陛下體諒!」
建禎帝眯了眯眼,敢這麼當中拒絕的人沒幾個,他盯著下方的祁允,片刻才道:「看來做皇家的女婿,沒有做定遠侯府的女婿好啊!」
「臣粗人一個,實在配不上郡主!」
建禎帝輕笑道:「你是粗人,再娶一個武將,將來如何照顧家裡?像舞陽將軍那般的女子,就找了個文弱的商人,如此後宅還有人看顧,將來你和林副將都上了戰場,家中如何安寧?」
祁允看了看一旁坐著的裴霽曦,裴霽曦一直冷眼聽著,不發一語,建禎帝瞧見祁允的眼神,又道:「你看定遠侯也並未提出異議,不若就此撥亂反正,回歸正軌呢?」
「撥亂反正」一詞,讓在座眾臣都緘默不語。
初學清桌下的手用力攥緊衣袖,這才控制自己不去出頭。
祁允俯身磕了個響頭,義正言辭道:「臣與林副將兩情相悅,互許終生,望陛下成全!」
建禎帝壓下心中不悅,擺擺手道:「罷了,朕也不強人所難。」
祁允聞言,這才舒口氣,行禮後回了座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