施老夫人放下手中的茶盞,拿眼去看立在一旁的幾個小輩,瞧了一會兒,忽地一笑,指著最末尾的那個粉色衣衫的小女郎說:「這是妹妹的孫女吧,看上去就和別人不同,透著些妹妹你的影子。」
李夫人一聽這話傻了眼了,她本想讓施老夫人多看看蘇川柏和蘇川谷兩兄弟,特意將兩兄弟拉到老夫人身邊,誰知,這施老夫人偏偏看到了離得最遠的蘇祈春。
但施老夫人是何等人物,隻眼神在人身上輕輕一掃,便能看出這人的品行道行來,在她看來,這兩兄弟身上都透著些不正經。
「她啊。」蘇老夫人衝著蘇祈春招招手,「姐姐說得不錯,這正是我的孫女,蘇祈春,乳名纖纖。」
蘇祈春走上前,對著施老夫人盈盈笑,福身行禮,「纖纖拜見施奶奶。」
「快起來快起來,到我這邊來。」施老夫人見著蘇祈春笑的樣子,心裡也不禁開起了花,拉著蘇祈春的手問個不停。
蘇祈春也不怕,一一答著,抬頭舉目皆是一番春意。
「蘇祈春,這個名字好,纖纖人如其名,真就好似春天一般。」施老夫人笑道。
正說著,施家大房帶著一雙兒女姍姍來遲,一進門便連連告饒,「母親,兒媳來遲,還望恕罪。」
幾人沿著聲音的方向看過去,只見一個女子頭戴翠珠,身上披著大紅氅衣,氅衣領口處露出裡面的天水碧衣裙,一雙眉目像含了水一樣,濕漉漉的。
「你啊你,沒有一次是靠譜的。」施老夫人話語裡含著些慍怒,可眼神卻是溫柔的,多少帶著些寵溺。
崔夫人脫下氅衣,坐在施老夫人身旁,她身後站著她的一雙兒女,兒子施之謂,已到了束髮的年歲,一身儒意,斯文異常。女兒施清荷,也是一副俏皮可愛的樣子,只比蘇祈春小一歲。
兩個人見著屋子裡這麼多人,不免多看了幾眼,其他的人倒沒什麼,只是施老夫人身旁的這個小女郎,明眸皓齒,笑意盈盈,倒是好看得緊。
施清荷忍不住多看了幾眼,悄聲跟崔夫人說:「娘親,這個姐姐好看。」
施清荷雖是壓低了聲音說的,但還是滿屋子的人都聽到了,一旁的施之謂皺著眉,輕咳幾聲,掩飾自己的尷尬。
施老夫人笑道:「你倒是個會看的,快來見見姐姐,這是你的纖纖姐姐。」
施清荷歡歡喜喜地走上前,順手也拉了拉施之謂,眨著眼道:「哥哥一起來。」
施之謂不情不願地跟過來,施老夫人瞥眼瞧瞧施之謂,道:「纖纖,這是我的小孫女,施清荷。」
「清荷妹妹。」蘇祈春甜甜道。
「這個。」施老夫人指著施之謂,頓了一下,「這個是施之謂,是我的孫子,現下跟著先生讀書,書還讀得不錯呢,興許日後也能考個功名。」
眾人一聽這話,心裡頓時明白了幾分。
蘇祈春卻不解,依舊笑著問道:「之謂哥哥讀什麼書?」
被施老夫人這麼一說,施之謂倒是先害臊起來,頭也不敢抬起來,喃喃道:「《大學》《中庸》」
說著,他餘光瞟了蘇祈春一眼,目光短暫地停住,慌亂地問:「怎麼?妹妹也讀書?」
蘇祈春笑著搖頭,「纖纖不讀書,平日裡只愛念些酸詩罷了,孔夫子的書,只記得一句『朝聞道,夕死可以』②。」
施之謂移開目光,潦草回道:「妹妹能記得這一句,便是讀明白了。」
眾人不做聲地聽著兩人聊著,眼角眉梢漸漸染上笑意。
李夫人此時卻是坐不住了,她今日的目的本是為了兩兄弟的親事,誰知這施老夫人拉著蘇祈春說了沒完。
她想了一番,插嘴道:「早聽說施家大公子博才多學,今日一見果然不同凡響。」
施老夫人連著施之謂朝著她看過去。
李夫人忙拉了拉兩兄弟,道:「我家這兩個兒子也讀過幾天書,雖比不上大公子,但也能與大公子說上幾句。」
李夫人邊說邊將兩兄弟往前推,但兩兄弟偏偏不合她的心意,一動也不動。
施之謂掃了兩兄弟一眼,皺了皺眉,他跟著湛江縣有名的儒生一起學習,縣令聽說之後,也將李元禮送去,故而他也見過幾次李元禮和兩兄弟廝混在一起的樣子。
既是跟李元禮廝混的,那肚子裡相比也沒多少墨水,他冷冷地轉過臉,不多說話。
李夫人見到施之謂這般反應,僵在原地,心裡不上不下的,本來心懷歡喜的來這裡為孩子籌謀,誰知一個人也不理她,她心裡著實不是滋味,再看蘇祈春,不動聲色便人人圍著轉,叫她著實氣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