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南星和祝震川面對面坐著。
祝震川已經迫不及待地問:「丫頭,知道我是誰嗎?」
沈南星莞爾:「小時候聽外公說起過,按照輩分我應該叫您小師叔。」
祝震川點點頭:「你外公就只收了一個徒弟,失聯很多年了,生死不知。你年歲小,他怕你跟我們不好稱呼,就說代徒收徒,如此你就算是小我們一輩。要不然,我們叫你媽媽小師妹,叫你也小師妹?」
沈南星:「……」
原來是這樣。
難怪她從小由外公教導,外公卻還說是代徒收徒。
祝震川:「丫頭,你外公出事的時候,正是鬥爭最激烈的時候,我們一派……」
祝震川說了很多。
「後來才知道,你外公竟然沒了,你媽也被下放勞改,又失蹤,生死不知。」
祝震川一臉悔意。
沈南星:「那時候局勢混亂,您不用多說,我知曉的。」
在最混亂的時候,位置頂天的大人物都能被下獄,何況是她外公這麼一個大夫。
「丫頭你放心,以後不會了。」
祝震川指了指天上,「你明白我的意思吧。」
沈南星失笑。
明白。
就是跟對了領導。
那以後,地位就是獨一份的。
「你這丫頭,我就說能把秦家針術融會貫通的,必然心思靈性的很,咋一場考試,就叫你思慮過重?」祝震川不解。
沈南星:「……沒有,就是太累了。」
祝震川瞪著她,一副你猜我信不信的樣子。
沈南星無奈極了。
她沉默了一下,把談禮的情況說了一遍,從前是植物人,被喚醒後智力退化到嬰兒階段,經過幾個月的康復智力已經能達到成年人水平,這次頭磕到,他記憶忽然恢復。
「他前面那段記憶……」
「還能不能恢復?」
祝震川沉吟片刻,「我問過了,他當初重傷昏迷,你三師伯也參與過會診,認為醒來的可能性不大。他被帶回來之後,這才一年多的時間,竟然奇蹟般地醒了,我還想詳細問問你的治療方案。你知道的,類似的病例並不少。」
沈南星:「……回頭我跟您詳說。」
祝震川點頭:「至於他丟失記憶,我認為是最初腦髓虧耗、血瘀痹阻,致使腦絡受亂,所以他才會在醒來的時候智力退化宛若新生。現在他看似是丟了中間這一段的記憶,但實則是他的大腦已經恢復,原本搭錯淤堵的位置,疏通了。」
沈南星點頭,她早就知道的。
「就像是出了問題的電路圖,主線路被堵住,支線發育代償,現在主線路通了,支線就被短路了。」
談小禮就是被短路掉的那一塊。
「丫頭,這京市醫學院,你是非上不可嗎?依我看你壓根不用去上那勞什子的大學,咱們中醫講究師承,跟在你師公身邊一年半載,任何大學畢業的都比不上。」
沈南星當然知道。
她不由得笑:「師叔,您對西醫的看法,不會還是奇技淫巧吧。」
祝震川:「當然不是,他們進步……飛速。」
不像中醫,幾千年來雖然也在不斷進步,但到了近幾百年,似乎已經沒有更進一步的空間了,反而在很多方面落了下成。
比如從前最怕的嚴重傷寒,中醫上需要非常有經驗的大夫,非常謹慎地進行辯證開藥,才能救命。
而到了現代,抗生素簡直無所不能!
他們對使用過抗生素的病人也進行過研究,使用抗生素會導致病人脾胃損傷、寒邪內侵,從而耗損陽氣,淤血內阻,影響正氣。
可抗生素給人帶來的這些傷害並不致命,在生死面前,這些傷害可以忽略不計。
更不用說抗生素的使用非常簡單,也不需要做出多麼詳盡的判斷,懂不懂醫藥知識都能用。
尤其是在戰場上,只需要一個衛生員就能救治無數感染高熱的傷兵。
他們當然也看到了現在西方發達國家的醫療技術發展程度有多迅速。
國外竟然已經有了心臟移植手術,給人換一個心臟!
更不用說還有其他許多比換心更實用的大型手術。
如此種種,都給中醫界人士帶來了巨大震撼。
再加上過去那些年的鬥爭中,有許多有能耐的老中醫還被打成下九流。
如今領導要搞開放,主要是經濟方面的開放,但顯然跟國外關係也已經進入到另一個階段。
對西方發達國家各方面實力的崇拜思想已經在國內到處蔓延,醫學上同樣如是。
祝震川以為,沈南星想要去學西醫,也是因為這種思想。
沈南星:「知己知彼百戰百勝。取長補短,醫學沒有高下,只有救人。如果我能把中西醫都學好,那在救治病人時,我就能選用最適合病人的治療方式。」
祝震川看過來。
更多的想法,沈南星也沒說,以後有的是機會,外面在喊吃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