於是自那以後,他再到處跑著玩,或者騎車從她身邊掠過的時候都會揉她腦袋一把,喊一聲「小太陽」。
別人喊他還不讓,敢亂喊他就一腳踹過去。
村里那些孩子們也會扎堆取笑她,說三混子看上她了,以後讓她嫁給三混子當媳婦。
她本來就不經常出門,出門就有村裡的孩子欺負她。
尤其是癩子,總愛揪她頭髮。
有一回被談禮碰見,癩子那本就癩的頭上,那頭髮被他一根根給拔下來,拔得癩子哭爹喊娘。
村里孩子倒是不敢再欺負她,還偷偷地在背後給她取外號:混子婆。
他平時到處跑到處混,其實見她的次數真不多。
只是每次只要看見,就非得逗她,讓她叫三哥,不然不放她走。
所謂的救命之恩,就是她被送下鄉第二年,9歲時,重感冒拖成肺炎高燒不退,大雪天的被爺奶裹著草蓆丟外面,等著她死。
秀英嬸兒拿了閨女宋紅燕半新的棉襖給她穿。
那年雪太大,已經有多處房屋被壓塌人員被埋,公社阻止各個大隊的青壯勞力在各處巡查。
談家幾兄弟都不在,其他人也不願意幫忙,都說快死了,還費那麼大勁送去縣裡幹啥。
這麼大的雪,路上再出事可咋辦。
那年代夭折的孩子多的很,不到成年都不敢說自家孩子養住了。
所以後世總有人在網上說我們那個年代的孩子摔摔打打的,不也活下來了,說後來的孩子養的太嬌氣。
其實不是活下來了,而是死剩下的。
大家對孩子夭折也就是心疼惋惜一下,就過去了。
只有談禮不干,非要把她送醫院。
當時不叫縣醫院,叫工農兵醫院,後來才又重組並更名為南明縣人民醫院。
那一年,15歲的談禮在大雪天一腳深一腳淺走了四十里路,用自行車把她推到醫院。
醫生給她打青黴素,補液……
她這條命總算是被救回來了。
沈家沒一個人過問,錢是談禮出的,院是談禮陪護的。
吃飯喝水上廁所,都是談禮照顧的。
這人見她醒來就要哭,立馬說:「哭也沒用,救命之恩以身相許,小太陽你以後長大可得給我當媳婦。」
見她被嚇住,他就哈哈大笑,上來捏她臉,捏得她忍不住伸手打他……
……
「想起來了?」
談禮看著她,悠悠說道。
沈南星:「……」
「看在你信守承諾長大就嫁給我的份上,恩,以後家裡你說了算。」
「……」
「反正我一年可能都回來不了幾天,家裡存款、我以後掙的工資津貼,哦還有這老太太,都歸你管。」
祝震川忍不住輕咳一聲。
他原本是想說,既然倆人沒有感情基礎,那這婚事也不用算數。
有他們在,小南以後想挑什麼對象沒有。
但是這會兒,祝震川也沉默了。
算了算了,反正這些不急,以後再說吧。
吃過飯。
下午祝震川就在研究沈南星的醫案本,一本是記錄的外人,一本是單獨拿來記錄談禮。
從最初談禮的脈象,她的辯證思路,行針用藥,非常詳盡。
每隔三天記錄一次,每次調整行針和用藥也全都有記錄。
一直到他醒來,智商退化之後,她也全都記錄下來。
直到他心智飛快成熟接近於正常成年人之後,脈象也幾乎不再變化,她的記錄就中斷了。
現在,他的脈象跟之前其實一樣,沒有什麼變化,但意識已經不一樣了。
祝震川對這份記錄,越看越是震驚,震驚於這丫頭小小年紀,沒有老師指導,怎麼能做到如此地步!
不過再一想這小丫頭,就幼年時跟著外公學了那麼幾年,現在居然把秦氏針法融會貫通,還做到了針進血止、針進痛消,就足以說明這丫頭,是百年難遇的中醫天才!
祝震川眼圈都紅了。
如果當年小師叔能活下來,再悉心教導這麼多年,都不敢想這丫頭會有什麼成就!
不行,他憋不住了,得趕緊給師父打電話,還有大師兄,又跟領導出國了估計打打通。
二師姐單位里電話肯定能打通,只要她沒下基層。
還有三師兄,哼哼,他敢說小丫頭的水平,進三師兄那醫院當主任都不在話下!
不就是京市醫學院麼,呵呵,小丫頭願意去你們學校,那是抬舉你們!
談禮湊過來,一隻手按住醫案本:「師叔,我最遲後天就得回部隊了。」
祝震川抬頭:「然後呢?」
「您一直霸占著我媳婦,合適嗎?」
祝震川:「……」
「您累一天了,招待所那邊已經安排好。晚上樑書記做東,請您吃個飯。」
「……」
江羅春和祝震川都走了。
*
晚上吃過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