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爺就在此處,皇瑪姆與額娘那裡,明日爺親自去請安」胤禛握著早已經涼透的那杯六安瓜片,「不管你們的主子是誰,今日之事,若有走漏風聲的,便都去慎刑司領賞吧。」
牆上的西洋掛鐘響了六下,這鐘是去歲冬天生辰時,皇阿瑪賞得,說是勉勵他辦差辛苦。
胤禛自嘲一笑,不過是因為他的好額娘忙著照顧十四弟,宴會開始便匆匆離去罷了。伴隨著鐘聲響起的是嬰兒的啼哭,兩個穩婆抱著兩個襁褓急匆匆跪下道喜:「恭喜四爺,賀喜四爺,福晉誕下了龍鳳胎!」
胤禛緊忙起身,差點沒穩住身形,上前去看,一個金線麒麟紋的襁褓,正是前世八歲夭亡的雍親王府世子弘暉,至於另一個彩線牡丹紋的,是他今生的嫡女,一個在夢中從未出現過的,女兒——
她會是讖語裡的那個轉機嗎?
而此時,一個剛剛畫完版圖,趕完博士畢業論文,正伏案休息的科研民工金萱女士,在襁褓中,努力睜開了眼——由於嬰兒視力的限制,她只能看到模糊的、黑白的人影。
聽著周圍那些嘰里呱啦的滿語,曾經酷愛歷史,本科修過集成電路與歷史學雙學位的她,回憶起自己研究過的,關於少數民族語言文化發展的課題,她意識到一個可怕的事實,自己可能是遇到了傳說里的穿越,還有可能是最後一個封建朝代——清朝!
隨即,嬰兒哭聲響破雲霄,與初升的太陽一起遍布整個院子——哇啊啊啊啊啊!「我不要來清朝啊,快送我回家!」
第2章 只此一微塵:我爹是雍正
「牡丹芳,牡丹芳,黃金蕊綻紅玉房。千片赤英霞爛爛,百枝絳點燈煌煌。」
烏拉那拉·慧寧身著淺粉色常服坐在榻上,頭上並未過多珠飾,欣賞著康熙新賞賜的紫檀木雕牡丹掛屏。
她有一張鵝蛋臉,一雙深邃而明亮的眼睛上是兩彎柳葉眉,眼底更是化不開的溫柔與慈愛——她正逗弄著辛苦生下的一雙兒女。
他們不僅是她的奶母王嬤嬤天天拜佛求經為她求來的的嫡子「弘暉」,不只是為她穩固嫡福晉地位,待四爺封王以後成為世子的那個依靠,更是她血脈相連的至親的兒女,尤其是這個哭起來嗓門格外大,令下人們膽戰心驚的女兒「璟瑄」。
屋內的嬤嬤、婢女、太監和奶娘黑壓壓站了一大片,卻各司其職、分外有序,並不忙亂。
自從幾年前與四阿哥大婚起,她生怕年幼不夠威嚴而不能服眾,胤禛又是極重規矩之人,因此她一直打扮得格外老成,衣服不是湖藍便是墨綠,學著四阿哥板起臉來,倒也多了幾分令人生畏的模樣。
她對下人恩威並施,將內宅管得的井井有條,那日她生產,府里的兩個漢人妾室,宋氏和李氏,更是早就得了她的口令,只在自己房內老老實實地閉門不出,無需來正院等她生產。
突然襁褓里的金萱又開始揮舞著雙手,大叫起來:「啊,啊,啊!」旁邊的大宮女戟霜討巧開口道:「說不準是小格格也想看看,皇上賞賜的屏風呢!」
名字不同於在外院守著的「金瑞」、「玉福」、「吉祥」三人,只因其是從小便跟在慧寧身邊伺候的烏拉那拉氏的家生子——父親張遠恭是在外為慧寧打理鋪子的大管家,母親西林覺羅氏則在四阿哥處的針線房裡當差,專為四福晉製衣。
慧寧微微抬頭,眼神示意身邊兩個乳母,隨即金萱便發覺她與雙胞胎哥哥弘暉一起被了抱起來,終於不用一直躺著看天花板了。
她咕嚕轉著烏黑的眼珠,和哥哥一起往屏風看去——這炕屏端的是氣象非凡,由紫檀木邊框、玻璃畫及銅掛鉤組成,邊框浮雕龍花拐子、蝙蝠、卷草紋、團壽圖案,寓意「福壽綿長」。
屏風上更是鑲嵌了早在康熙二十五年便成立玻璃廠的最新產品——玻璃畫。以金箔貼襯為底,上繪白、淡藍、淡黃、淡紅、大紅等各色牡丹,枝葉繁茂,色彩艷麗,層次分明。
看著這屏風,她只覺得滿屏的「富貴吉祥」撲面而來:這工藝,這水平!這都是老祖宗的審美和「九族嚴選」啊!不愧是康熙爺,這就是她的親爺爺!雖然事實也確實如此。
誤打誤撞地,金萱,真的不再哭鬧了。不,現在應該叫璟瑄了。她記得出生不久被抱出去「洗三」——
晌午過後,四阿哥與四福晉一起用過膳,洗三儀式尚未開始。本該由收生姥姥祭拜神靈,卻不想是胤禛,未來的雍正帝,親自主持。
只見他身著石青色吉服,上用金線繡著四爪正龍蟒袍,補服前胸和後背各有四爪行蟒一團,腰間繫著綠松石雲紋腰帶,旁邊佩戴圓形卍字紋白玉佩。
他雙手持香,目中不僅是為兒女洗三的喜色,他仰頭看向神像,更流露出幾絲悲憫——他對著神像叩首,一拜,再拜,三拜,虔誠至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