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章 水至清則無魚水至清則無魚
得知陳清澹能夠留在楊知身邊做事,吳寬拉著他喝了一頓酒。
說不嫉妒陳清澹那是假的,但吳寬轉念一想,陳清澹也算是自己的好兄弟,日後自己在仕途上也沒有多大的進取心,那陳清澹有更好的發展,對他只有好處沒有壞處。
想到此處,吳寬就開始高高興興地勸酒,可惜陳清澹不勝酒力,喝幾杯就有點迷糊了。最後還是陳田把陳清澹給扶回客棧。
次日陳清澹醒來之時,吳寬已經帶著其他人離開了,只剩下陳田和韓山留在這裡幫他。三人乾脆一起住進了驛館,方便楊知隨時差遣。
但楊知仿佛已經把陳清澹這個人給忘了,一連好幾日都沒有召見他。陳清澹讓自己穩下心來,既然已經在楊知那裡掛了名,總有用得上他的時候。所以閒著的日子,他就教教陳田練武、韓山識字。
驛館客房裡,楊知手裡握著一沓紙,紙上全是陳清澹曾經提過的防疫意見,半晌後他放下紙,「這幾日他可有什麼異樣?」
隨從站在旁邊躬身道:「陳清澹每日早早起床練武作畫,中午以後教他身邊兩個朋友練武識字。」說到這裡,他吧唧吧唧嘴酸溜溜道,「他倒是活得清閒。」
楊知失笑道:「看來這個陳清澹真是個能人,並非是平州知府派來的臥底。那我用起來也就方便了。」
「可他只是個半大的孩子。」
楊知搖頭道:「用人不疑,疑人不用。我身邊沒有幾個能算帳的,想要查平州的帳,就必須得有兩個可用之人。陳清澹在算學上的確有天賦。老張,你去把那孩子請過來吧。」
隨從只好道:「是。」
恰好陳清澹也是剛剛吃完午飯,聽到楊知叫他過去,連忙漱了漱口,整理好衣冠前去拜見。一進門,陳清澹就看見桌子上擺著厚厚幾摞帳冊。
楊知從帳冊中抬起頭,「坐吧。這是本次賑災的錢糧帳冊,你過來算一算怎麼發放,這些錢糧得至少支撐三個月。」
陳清澹沒有拿起帳冊,反而拱手道:「大人,分配糧食之前需要統計現在的倖存者人數。沒有具體人數,很難分配得當。」
分配少了,老百姓不夠吃。分配多了,又怕撐不住三個月。
這個道理不是楊知不知道,只是他現在也拿不到倖存者的人數名單,這是下面各縣需要做的事情,可他又沒有平州的管轄權,指使不動下方各縣。那麼有管轄權的平州知府呢?根本就摸不著影子,整天都裝作很忙很忙的樣子,拒不配合。
楊知明白,平州知府是首輔張守志的人,自己在朝中和張守志不對付,本次又奉命來暗查平州的稅收帳冊,平州知府自然不會有好臉色對他。強龍難壓地頭蛇啊,想他一個堂堂二品大員,在這個地方居然處處受到掣肘。
這些朝廷爭端讓一個普通人知道又能做得了什麼?楊知沒有多說,「你先算著,人數名冊過幾日就會送來。」
陳清澹也不是剛穿越過來的毛頭小子,前世他在官場上待了三十年,哪怕只是個七品知縣,也知道一些官場上的潛規則。看來楊知這是遇到刁難了,所以就僵持到這裡,明明賑災錢糧已經到了平州,寧可干坐在這裡對帳本,也遲遲不肯發放。
官斗官斗,哪怕清流如楊知也不能避免,為了官斗二字,就可以棄百姓不顧。這就是陳清澹想要爭權的原因,只有走到了最高的位置,他才能把這個腐朽的王朝徹底改革。
陳清澹翻看一會兒帳冊,忽然道:「楊大人,草民有一句話不知當講不當講。」
楊知訝異道:「但說無妨。」
陳清澹道:「沒有具體人數,就算把帳冊核算得再詳細也是做無用功。」
楊知的臉色不大好看,哪怕他脾氣再好,也是個朝廷二品大員,突然被陳清澹這個半大孩子給折了面子。
陳清澹見狀,緊接著說道:「既然地方上一時半刻沒辦法把人數統計上來,不如乾脆把賑災錢糧分配到各縣,由各縣知縣來分配給百姓。」
楊知輕輕敲擊著桌子,「你可知此舉會引發什麼?」
「貪污。」
楊知冷笑道:「你也是個聰明人。」
陳清澹道:「大人,水至清則無魚。」想要在平州伸展手腳,不給下面一點好處,可能嗎?讓各縣貪污點,至少能讓他們辦事兒。不然這麼耗下去,楊知耗得起,平州知府耗得起,平州的受災百姓可耗不起。
「大膽!」楊知把帳冊重重地摔在桌子上。
陳清澹聞聲下跪,卻挺直了脊梁骨,仿佛心有算計的人不是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