心中落定,桓王還要嘴硬一下:「去就去,本王爺怕你不成?來日咱們走著瞧!兵馬司,撤。」
一甩袖子,桓王轉身就走,兵馬司副指揮如蒙大赦,忙不迭地跟在他身後,士兵們個個靜如鵪鶉,再無來時的囂張氣焰,灰溜溜地離開了。
沈聿眼神微動,掃了眼四周,圍觀的賓客為他氣勢所懾,也諂諂四散離去了。
一旁,沈家下人相互對視著,皆看到了彼此眼中的喜色。
自沈庭植去世,下人們便像失了主心骨一樣,雖然嘴上不說,卻都不知不覺間開始心浮氣躁,而這,已是沈憶刻意控制之下的局面了。
可在下人眼裡,她只是女子,不能入仕做官,撐不起沈家的未來。如今沈聿奔喪歸家,他們才終於踏踏實實把心放回肚子裡。
沈憶也在不動聲色地打量這位沈家大公子。
自從聽說沈聿拋下大好前途跑去出家,且一去就是六年,沈憶就沒再動過拉攏接近他的念頭。
她不需要手裡無權,心裡也無權的人,這樣的人,現在幫不上她,以後也幫不上。
所以她半點沒關注沈聿的情況,甚至完全不知道他回京了。
只是,方才看沈聿三言兩語打發桓王走,沈憶的心思又活泛起來……沈聿看起來頗有手腕,若他肯入朝為官,沈家便不至於落敗,她的身份也不至於隨著沈家落魄,想嫁的人也不再高不可攀。
思及此,沈憶立刻端正了一下之前看不上沈聿的態度,上前兩步,朝男人行了一個完美得體的萬福禮,臉上掛起溫婉笑容:「小妹沈憶,見過兄長。方才多謝兄長解圍。」
聞言,沈聿掉轉視線,淡淡望向她。
四目相對。
初秋的晌午,日光還有些熾烈,耀眼地潑灑下來,萬里無雲,碧藍蒼穹廣闊深遠。
男人站在沈府古樸厚重的黑色大門前,背後是無際的秋日晴空,雁群無聲飛過,他霜色素袍在乾燥微涼的秋風裡擺動,周身氣質疏冷淡漠至極。
然而就在看向她的這一眼,他原本漆黑平靜的眸底瞬間閃過一道鋒銳凌厲的利光。
沈憶微微一愣。
可再定睛去看,男人眼眸又恢復了冷淡無波的樣子,仿佛剛才那一瞬不過她的錯覺。
他仍長身立於郎朗秋日之下,平靜空寂地望著她。
茫然之中生出幾分對身份暴露的警覺,片刻,沈憶牽出笑容:「兄長,曾經見過,我?」
沈聿倏然收回目光,望向遠處,過了片刻,他淡淡地答:「認識的一位故人,同你長得有幾分相似罷了。」
男人的神色清冷淡漠,不曾起半分波瀾,沈憶看他幾息,繃緊的身子漸漸放鬆下來。
這時,門房的小廝匆匆來稟:「公子,大姑娘,翊王殿下前來弔唁,此刻已快到正門。」
沈憶微皺了下眉。
沈聿看她一眼:「怎麼?可是有什麼不妥?」
沈憶心想這沈聿出家多年,只怕早已不了解當今朝局,便解釋道:「桓王從小就喜歡纏著翊王,翊王身子不好,他就鞍前馬後地照料著,唯翊王馬首是瞻,所以翊王不會不知道今天桓王來沈家大鬧……甚至說不定,此事就是翊王指使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