顧黎好笑地將算盤輕輕拿出來,指尖隨意撥弄兩下,不一會兒就得出結論:「七百二十三年零九個月。」
喬青陽雖然是神劍,對時間沒有太大的概念,但潛意識也明白著數字對於凡人來講太過龐大了些,他感到迷茫:「修士能活那麼久嗎。」
顧黎覺得也是,善良地表示:「那就抹個零頭。」
那一日暄安和徐沐陽相認後,暄安非要將胥酌送給徐沐陽,但劍已經到了顧老闆的手上,顧老闆貼心地表示願意打個八折,八百萬讓暄安拿走送人。
因為怕徐沐陽不肯收,暄安一邊說自己和顧老闆是朋友幾百靈石就能買到,一邊暗中給喬青陽兩人使眼色示意他們私底下溝通。
於是再徐公子不知情的情況下,暄安用七百多年的苦力買了本來就是自己製造的劍,又將劍送給了徐沐陽。
喬青陽和暄安相處了小半年,也算是有點感情,聽到好友願意給他降點時間,頓時開心起來,語氣都歡快了一些:「好,那就七百二十三年。」
其實本來打算抹掉二十三年的顧黎:「……」
很好,少年比自己更有當奸商的潛力,顧閣主滿意地想到。
冬天早已過去,此時正是春暖花開草長鶯飛之際,喬青陽抱著自己的劍,望著窗外已經長出粉色花蕊的桃樹,聲音淡淡卻泄露幾分關心:「不知道他們還要比試多久。」
來到秘境之時也正值春季,不曉得現在外面是個怎樣的光景。
暄安留下來的小胖魚終於不再是百無聊賴地吐著泡泡,反而一反常態地在小木盆里來回遊動著,仿佛也在焦慮著勝負。
顧黎摸摸少年的耳朵安慰他:「不用擔心,他們都是有分寸的人。」
儘管如此,喬青陽還是總覺得心中不安。
但兩人都明確表示不希望有其他人在場,就算擔心也做不了什麼。
劍難得地嘆口氣,顯出幾分少年老成來。
然而下一刻,蜜餞移到嘴邊,喬青陽眸子一亮,臉上的頹色便一掃而過。
兩人的這一場比試,持續了足足五日之久,時間長到讓喬青陽好像回到了之前暄安雷打不動地在覆水涯等待的時候。
他們造成的動靜極大,這半年中不說徐沐陽,單是暄安便進步巨大,有時候練劍時形成的劍氣,喬青陽路過都忍不住夸上兩句,而徐沐陽雖然不知道在魔界經歷了什麼,看不出修為,身上的氣息卻沉穩了許多。
這樣兩位年輕強大幾乎同樣優秀的劍修的比試,當然吸引了不少人,但卻怎麼也跨不過喬青陽幫忙設下的禁制,無奈,只能在山下等候著,甚至有人在最近的山腳住下來,就為了第一時間知道最終的結果。
五日過去,眾人的從最初的興致勃勃到無聊煩躁,在一個平靜到幾乎奇怪的深夜中,昏昏欲睡的人們終於看到了那兩名劍修的身影。
覆水涯上生長著某種春日裡成熟的靈果,金黃的樹葉飄落了一路,身材修長的黑夜劍修踩著一地枯葉下了山。
他的身後鮮血流了滿地。
卻並非出自他的身上。
喬青陽在半夜被敲門聲吵醒,半響才反應過來可能是暄安兩人,眼睛都沒完全睜開就拉著顧黎一起去開門。
門打開的那一刻,瞌睡卻瞬間清醒。
暄安笑得很勉強,肩上頸上滿是乾涸的血液:「我要走了。」
他這樣說。
喬青陽問他:「你贏了嗎?」
等了半天,卻等到一句滿是苦澀的嘆息。
劍修轉過身離開,聲音輕地像是要消散在風裡。
在他的背上,已經了無聲息的青年無力地靠在他身上,臉色蒼白,流出來的血液打濕了暄安的衣襟。
暄安說:「我輸了。」
第22章
作為一把劍,喬青陽的身上沾染過無數的鮮血,凡人、魔、妖怪、甚至是神仙,鋒利無情的劍刃往往在一瞬間便能奪去成千上百的性命。
喬青陽以為自己早就能夠平淡冷漠地面對生死。
但他卻不知道,從前的那些戰場上的經歷根本算不上真正的生離死別。
生命的流逝,只有發生在自己和身邊人的身上,才最為驚心動魄。
喬青陽坐在覆水涯邊上發了很久的呆,這個地方他只來過三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