鄭裕還沒說話,孫管家跳了出來,厲聲喝斥馮春生:「大膽馮春生,老爺面前你還敢說謊,有人親眼看見你私放小姐出府,你能不知道小姐去哪兒嗎?」
「春生,告訴我,窕窕去哪了兒!」在鄭窕的事情上,鄭裕的耐心其實並不多,甚至因為連日來被消耗不少,現在根本談不上有耐心。
顯然,孫管家也知道這一點,捋了捋自己嘴邊兩撇小鬍子,拱火道:「小姐不會是去見林書誠那小子了吧?馮春生,你可千萬不能包庇小姐,小姐千金貴體,怎能和那小子搞在一起……」
鄭裕一聽那還得了,拍案而起,指著馮春生怒罵:「馮春生,你不要敬酒不吃吃罰酒,我給你幾分體面是看在你自小生長在鄭家,做過穎兒的伴讀,有幾分才華,你不要忘記自己的身份,你不過是我鄭家養的一條狗,一個有賣身契的奴才!」
馮春生心頭一痛。
是了。
哪怕這些年在府內有些體面,哪怕所有人無不敬稱他一句「春生先生」,但那只不過是鄭裕施捨給他的,他的身份到底還是一個奴才,甚至想做一個良民,一個平民都是奢望。
「老爺,千萬別為這種賤奴氣壞了身子啊!」孫管家哎喲一聲,連忙彎著腰給鄭裕遞茶,滿是關切。
鄭裕看見孫管家的貼心,越發覺得馮春生是個白眼狼,索性不給他體面了,他接過茶狠狠朝馮春生擲去,淋了馮春生個狗血淋頭。
「給我上刑打,打到他肯說為止!」鄭裕今日是鐵了心要懲治這等「惡奴」。
茶水順著馮春生的髮絲滑落,滴滴答答滴落在地上。
茶葉糊了他半張臉,他甚至都不能去擦,那是對主家的不敬,因為他的賣身契在鄭家,他是鄭家的奴才,他是人也不是人,是狗也不是狗。
一個打手粗魯地扯起馮春生,另一個架起長凳拿來板子和藤條,馮春生就像是殺豬一樣全無尊嚴地被架在凳子上。
打手「呸」了一口唾沫在手心,搓了搓才拿起板子,而另一人手執藤條。
「砰!」
第一下板子下去,馮春生只垂著頭咬緊牙關不作聲響,房間內只剩下茶水滴答作響。
「啪!」
第二下是藤條,尖銳的痛感從鈍痛中滲入,仿佛能直達他的筋骨,那是一股比板子更難忍受的痛感。
只第二下,馮春生額間已經冒出細細密密的薄汗。
孫管家雙眼中閃過一絲滿意。
鄭裕冷眼俯視著馮春生,逼問他道:「馮春生,窕窕到底去了哪裡?是不是去找姓林那小子了?」
馮春生埋著頭:「春、春生不知。」
鄭裕見他不知好歹,氣得胸脯不停起伏,他又恨又怒,但馮春生埋著頭,被打也沒有吭聲半分,讓鄭裕心中怒氣難發:「打得這麼輕沒吃飯嗎?你若打不成,趁早滾出鄭府!還有你,在一旁愣著做什麼,上茶啊!」
鄭裕狠狠踹了一腳一旁拿板子的打手,打手踉蹌了一下,滿眼畏懼不敢反駁:「是、是……」
而一旁站著的侍奉丫鬟也忙給鄭裕取杯倒茶,手晃晃悠悠哆嗦個不停。
因鄭裕的訓斥,打手每一板都用上了力氣,生怕鄭裕真的要將他趕出鄭府。
他手臂上的肌肉鼓鼓囊囊,每一下都咬緊牙關,用盡了他的全力,讓他汗流滿面。
「馮春生,你還是不肯說嗎?」孫管家悠悠道。
馮春生的身體開始還生出劇痛,到現在只剩下麻木。
他死死咬住嘴角才不讓自己狼狽地叫出聲來。鮮血順著嘴角流下,到最後馮春生已經分不清滴答作響的是他發上的茶水還是自己嘴角流出的鮮血。
馮春生早就預料到自己的下場,從他放走鄭窕那一刻他就知道。
痛無所謂,死也無所謂。
因為當他學會的東西越多他就越明白自己的身份,越痛恨越自卑越生不如死。甚至有時候他在想,若是每天學會這麼多知識、什麼都不知道就好了,什麼都不知道就可以好好做鄭裕的一條狗,不去奢求正常人的生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