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郡主』二字激得雲笙心中一顫,她雖鮮少出門,卻也聽說過應天府有個嬌蠻任性卻又深受寵愛的小郡主。
她和郡主從未見過,可郡主看向她的眼神卻充滿了敵意。
縱然滿腹疑思,雲笙面上仍是雲淡風輕,像是並未被對方的身份所震懾。
見她眼角低垂沉默不語,那婢女眉心一沉,語氣越發惡劣:「郡主問你話呢,你是聾了還是啞了?」
看著她的囂張氣焰,枇杷氣得兩頰鼓起,當即就要開口回懟,雲笙卻眼疾手快地扯住了她的胳膊,不動聲色地制止了她。
以她們如今的身份和處境,得罪郡主無異於自取滅亡。
雲笙微微抬眸,神色平淡地答道:「我是武寧侯府的人,不知郡主有何賜教?」
這是她第一次搬出侯府,並非為了抬高自己的身份,而是希望郡主看在侯府的面子上高抬貴手,不要再為難她。
「武寧侯府?」郡主勾了勾唇,露出了一抹冷笑,「武寧侯家的兩個姑娘我都見過,你又是侯府的什麼人?」
她的目光里滿是嘲諷,刺得人渾身不舒服。可雲笙還是忍住了心底的不快,不卑不亢地答道:「我姓雲,蒙老夫人厚愛,自小住在侯府。」
寄人籬下並不是什麼光榮的事,然而她的眼底卻不見絲毫卑怯,柔順而不怯懦,這是黃歆從未見過的性子。
可此時她沒有心思讚賞雲笙的勇氣,反而因為她這份沉著生出了新的怒氣。
「你頭上的簪子是從哪來的?」
簪在鬢間的那一朵海棠花是那麼明媚,明明她也曾為之歡喜,如今卻覺得格外刺眼。
見郡主話鋒一轉,莫名其妙地問起了她頭上的那支玉簪,雲笙眸光微凝,嗓音疏淡地答道:「這是旁人所贈。」
聽著她疏離的語氣,黃歆冷哼一聲,眸光瞬間變得森寒。
「旁人?哼,你說的莫不是徐陵吧?」說著,她便盛氣凌人地走向雲笙,在距離她不到半臂的位置停住了腳步。
那一聲『徐陵』聽得雲笙心頭一震,眼底流露出了一絲驚愕和不安。
郡主怎麼會知道這是徐陵送給她的簪子,難不成她曾見過這支玉簪。可就算如此,這件事與她又有什麼關係?她為何一副怒不可遏的樣子?
難道……
在她怔愣之際,黃歆忽然抬手拔下了她頭上的玉簪。簪子滑落的一瞬間,烏黑的秀髮頓時散落開來,凌亂地披散在肩頭,瞧著分外狼狽。
「除了這簪子,徐陵還送了什麼給你?」黃歆一邊把玩著手中的玉簪,一邊輕蔑地問著。
聽說侯府要為徐陵選一樁珠聯璧合的好親事,原來那聯姻的對象竟然就是她!
難怪她要當著繡娘和店小二的面給她難堪。
「怎麼,說不出口了?」黃歆譏諷地笑著,握著簪子的手驀然鬆開,只聽得啪嗒一聲,那海棠玉簪便碎了一地。
望著支離破碎的玉簪,枇杷的眼底滿是痛惜。這是世子送給姑娘的及笄禮,卻偏偏碎在了及笄這日,還是以這樣令人難堪的方式。
散落的髮絲遮住了雲笙的半張臉,卻沒能掩住她眼底的屈辱。
就算兩家有意通婚,可她還沒過門就這般不肯容人,日後怕是會變本加厲地折辱自己。
如今她還是自由之身,就要忍受這般羞辱,以後還不知會被搓磨成什麼樣子!
不過是口頭之約,她什麼好處都沒落著,卻連番受辱,先是薛藜,再是郡主,早知如此,就算得罪陳氏,她也不該應下這樁親事。
「本郡主最討厭的就是不自量力的賤奴才,若真是個聰明的,便該知道,不屬於自己的東西就不要心存妄想。」
說罷,她不屑地冷笑一聲,傲慢地轉身離去:「蒔蘿,我們走!」
黃歆走後,望著垂眸不語的雲笙,枇杷憂心忡忡地喚了一聲『姑娘』,卻沒有得到她的回答。
雲笙神色黯然地望著散落在地上的殘渣,因為玉簪而起的那些期盼也跟著碎了一地。
幸好,她還未對徐陵動情,幸好,一切都還來得及。
「幫我束髮。」她不是個猶豫不決、自怨自艾的人,天無絕人之路,此路不通,
換一條便是。
「是。」見雲笙恢復了平靜,枇杷掩下心中的憂慮,轉身向繡娘借了一把木梳,動作麻利地替她梳好了髮髻,缺了簪子,便只能尋了根絲帶繫緊。
雖是用了一根普通的絲帶,可在枇杷的巧手裝扮下,垂落的那一束秀髮變得輕盈飄逸,使她本就清麗的面容多了幾分仙氣飄飄的清冷。
離開羽衣閣時,雲笙的神色有些暗淡,看得枇杷格外揪心。
「姑娘,你還想吃成興記的豆花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