面對陳氏居高臨下的教誨,雲笙沉默地點了點頭。
「夫人說的是。」
她不會笨到以卵擊石,只會想法子另尋高枝。
「行了,今日是你及笄的日子,我讓廚房備了一桌酒菜,你早些回去吧。」陳氏向來喜歡恩威並施,打了一棒子再餵一顆甜棗,如此才能讓人忠心不二。
「多謝夫人,雲笙告退。」
離開海棠院後,她獨自一人走在小道上,望著漸漸西移的日色,心中莫名有些悲涼。
途經花園時,她遠遠瞧見了一位明眸皓齒的英俊公子,定睛一看便認出他就是府上的三公子徐溪。
如果說徐陵是高山上的松木,令人駐足仰望;那麼徐溪就是山谷中的一汪清泉,讓人不由自主地想要汲取。
若是沒有記錯,他好像只比徐陵小一歲,也到了該談婚論嫁的年紀。
前些時候老夫人還曾叮囑過二夫人,讓她早做準備,莫要讓徐溪蹉跎年歲,步上他三叔的後塵。
聽說他醉心書畫,無心兒女情長。可她知道,這樣的人一旦墜入情網,便會比任何人都要長情。
若是她能將徐溪拿下,是不是就能擺脫妾室的命運,轉而做這侯府的三少夫人?
許是今日太過壓抑,她竟破天荒地生出這樣的妄念來。
她身份卑微,如何能做徐溪的夫人?
可望著那張清俊的容顏,再想到這些日子以來因徐陵所受的折辱,她的心忽然不受控地劇烈跳動起來。
心底有一個聲音不停地叫囂著,不斷地推著她奮勇向前。
她撫了撫顫動的心口,隨後心一橫,徑直朝他走去。
徐溪正垂眸揣摩著三叔留下的那句詩詞,剛生出靈感,便感受了一股不小的衝撞力。
他被撞得身子一晃,待回過神來,便發現懷裡多出了一個女子。
他眸光一怔,慌忙後退了一步,和那女子拉開了距離。
「抱歉,是我一時不察,衝撞了姑娘……你,沒傷著吧?」
徐溪懊惱地捏緊指節,歉疚地看向眼前捂著鼻樑,兩眼含淚的女子。
面對他的關切詢問,雲笙緩緩搖了搖頭,抬眸的一瞬間,眼角的淚卻倏然落了下來。
見她疼得流下眼淚,徐溪頓時慌了神。
「對不起,是我想事想的太出神了,我不知道會有人過來……」
他急著想要辯解,卻又不知道該說什麼,只能慌亂無措地看著她。
她知道徐溪心思單純,卻沒想到他如此純真,一時間也有些鄙夷起自己的做派。
「公子不必自責,是我自己沒看路……」雲笙的嗓音輕柔軟糯,很容易讓人生出親切感來。
她鬆開手時,徐溪正巧看見了她泛紅的鼻樑,想起她先前因為疼痛而落淚的模樣,心中更是歉疚不已。
「話雖如此,可到底是我衝撞了你。不知你住在哪個院落,回頭我讓人送些膏藥給你,就當是向你賠罪。」
看著他誠懇的眼神,雲笙心頭一暖,唇邊漾起了一抹溫柔的笑意。
「也不是很疼,公子無需將此事放在心上。」說罷,她微微頷首,在徐溪怔愣的眼神中提起裙擺,腳步輕盈地朝內院走去。
看著她翩然離去的背影,徐溪的眸中浮現了一抹迷惘。
這個姑娘好像在哪見過,可一時半刻他卻想不起來。眼下她身份未明,縱然自己有心彌補,卻也不知該往何處送東西。
正垂頭嘆息時,
他忽然看見地上有一個粉色的香囊。那香囊精緻小巧,湊近時便能聞到一股沁人心脾的幽香,像極了方才那姑娘身上散發出的香甜氣息。
想到那位姑娘,他面上一熱,忽然有幾分羞赧。從小到大,他兩耳不聞窗外事,一心只讀聖賢書,從未和女子有過肢體接觸。
今日這一撞,他才知道原來女子的身體竟然那麼柔軟。
他紅著臉翻轉著手中的香囊,定睛看了許久,才在那薔薇花下看見了一個極小的雲字。
藥膏可以不送,可這貼身的香囊定要尋個機會還到她手上。這時身後傳來了一陣腳步聲,他心中一驚,隨手就將香囊塞進了懷裡。
蒹葭院裡,望著那一桌豐盛的菜餚,雲笙的唇邊卻泛起了一抹苦笑。
這是她及笄的日子,陪在她身邊的卻只有枇杷一人。
若是沒出這一趟門,她或許還活在美好的幻想中,期盼著能得到徐陵的垂憐和庇護。
可這一切都隨著那支玉簪一起破裂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