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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一場酣睡過後,昭昭才悠悠轉醒,她睡眼惺忪,口齒含糊地問道,「芮兒,現是什麼時辰了?」

好一會兒都沒聽見芮兒的應答,昭昭心下疑惑,她不得揉了揉眼,視線重新恢復清明。

早起果真誤事。

適才坐在她身側的妃子們都已然消失不見。

幾乎只是一瞬,她就感受到了來自上方的一陣壓迫——主位上坐的人。

此人身著一襲墨黑色鑲金衣袍,在不算亮堂的側殿本不算打眼。

可他半倚在主位的軟榻上,軟榻本不小,但被這般長身一坐,倒是顯得略有些擁擠。

昭昭進宮以來,見到的人大多都是正襟危坐,生怕被他人糾得一點錯。

而他,姿態卻實在是過分慵懶,偏偏在這慵懶之中,卻仍舊盡顯雍容矜貴之氣。

只一眼,昭昭便知,此人定是只在一年之間便能聞名四海,威震四方的贇朝帝君。

李行韞。

從昭昭醒時到明目張胆打量他許久,李行韞都未曾抬頭。

他似乎連抬起眼的力氣都不願費上半分,始終專注於手中的冊子。

手。

本不該如此,可昭昭卻還是盯著他的手出了神。

修長,透著清晰可見的青筋。

他寫的字定是蒼勁有力,矯若驚。

昭昭這麼想著。

思緒飄蕩,她仿佛又回到了岱州那場聲勢浩大的雨。

雨聲似乎仍縈繞在耳。

她身著一身早已被雨水浸泡的看不出原本樣式的羅裙,靜靜立於高台,仰頭望著天色。

烏壓壓的一片雲,瀰漫著泱泱水氣,看似風波將至。

可身旁的人卻說這場雨來得突然,定掀不起什麼水花,她且放寬心便是,不必為此擔憂過度。

起初,正如他們所說,雨下得淅淅瀝瀝,的確來得和緩,有些發顫的心跳也稍跟著放慢了些。

或許,雨勢當真不大,或許,一切不過是她杞人憂天。

可惜,天意弄人。

萬象更新,變化只在一瞬。

雨勢轉眼間轉大,兇猛至極,好比滔天駭浪席捲海岸的架勢,像是要把整個天都翻了一番般。

而起初同她講雨勢微不足道的那些人,這時又紛紛勸她躲雨。

可昭昭並未挪動步子。

她不能走。

雨下的得這般大。

她若是走了,便有無數的人不知道家的方向。

昭昭只能祈求神明庇佑,雖然她不知神明是否能夠聽見。

她後來明白了,於大千世界之中,實在微微渺渺的請願,神明大抵是聽不見的。

因為無論她的禱告有多麼虔誠,也只得了一紙輕飄飄的書信。

書信上頭的字入木三分,似乎可透過薄紙瞧得出執筆之人勝券在握的得意之態。

可那樣好的字,卻只為告訴她。

她的家,沒了。

......

……

……

「太祝丞助掌祭祀,博學多識,通曉禮儀。」

靜謐的大殿之中忽地響起了一道說話聲。

他像是在平靜地陳述事實,可磁性的嗓音之中卻帶著陣陣威壓。

昭昭陡然回神,繼而面不改色地向李行韞行了肅拜大禮,「懷蘭失禮,求陛下恕罪。」

說是恕罪,卻也不見半分慌亂之色。

李行韞終於分了精力抬首,頗有些許漫不經心地睨著跪在地上的人。

正如同昨日他在御花園瞧那場鬧劇一般。

半晌都沒有個動靜兒,昭昭忍不住偷偷抬頭,卻是極其不巧地,正正對上李行韞投來的視線。

倨傲的眸色之中此時更添幾分審視的漠然。

四目相對之下,是雙方無聲的探究交鋒。

昭昭率先移開了視線,她略有些心虛,這下真是乖乖地將頭抵在手背上一動不動。

「陛下,王太尉求見。」門外忽地傳來瑞福的高喊。

「宣。」

李行韞又將視線回到手中的冊子,語氣淡淡,「既醒了,便退下罷。」

昭昭應下,站起身來行了禮便欲退出殿門。

李行韞撩起眼皮,眉頭懶懶挑起細微得不易察覺的弧度。

倒真像是來側殿小憩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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