葉憬沉默半晌,想到這段時日她不辭辛勞,沒日沒夜地照顧自己,冷硬的心腸還是軟了三分,「葉蓉……到底是將門之後,本王走後,儘可能善待於她,以免寒了幾位將軍的心,至於她的婚事,還由她自己做主吧。」
從前,是他逼著遲淵娶葉蓉,如今,再讓遲淵娶葉蓉已經不合適了,此話就是要這樁荒唐婚事不了了之的意思。
房門外,葉蓉將那些話聽得一清二楚,端在身前的手緊緊絞著絲帕。
儘管她早有預料,可當親耳聽到葉憬這番話,心裡便抑制不住的酸澀嫉恨。
葉憬明明就知道,她傾心遲淵多年,到最後,就這麼不了了之,說的好聽,什麼婚事由她自己做主,可她哪裡還做得了主?
整個桑洲都知道,她是要嫁給遲淵的人!
遲淵不肯娶她,還有誰肯要她?
當初,可是葉憬要把她捧得高高的,如今因為芙蕖回來了,又讓她狠狠跌下來。
哥哥,你真的好偏心……
葉蓉咬著唇,一雙美眸紅得滴血,憤而轉身。
*
從文思堂離開後,芙蕖沒有一刻逗留,此刻行走在桑洲街道上,看著路邊的乞兒抱著幾塊窩窩頭啃,她也覺得腹中飢餓。
昏睡這麼久,粒米未進,鐵打的身子也撐不住。
芙蕖下意識去摸身上的錢袋子,才發現自己走得急,原本帶著的幾塊碎銀子落在桑山了。
也罷,在桑洲,銀錢橫豎也使不出去。
芙蕖便捂著咕咕亂叫的肚皮,有氣無力地走著,路過一家麵攤時,被一位婦人拉住,「姑娘,進來吃碗素麵吧。」
「不、不用了……」芙蕖下意識拒絕,抬起頭卻一愣,面前笑吟吟的,正是前幾日她和遲淵遇見過的婦人。
那婦人顯然是認出了芙蕖,笑著拉過她的手,「姑娘還不知道吧,咱們北辰近日打了幾場勝仗,手底藏的那些銀錢總算是有用處了,若非如此,這小麵攤還支不起來,你就別客氣了。」
按著芙蕖坐下後,婦人到轉到灶前下面,一邊煮一邊喚屋裡的孩子倒碗水來,那孩子穿著合體的新衣裳,小心翼翼地捧著一碗水出來,見到芙蕖,甜甜的喚了聲「姐姐」。
芙蕖看了眼小孩,又看了眼灶前忙碌的婦人,愣愣地接過水,許是熱氣蒸騰熏了眼睛,有些想哭。
緩了緩,芙蕖才訥訥地說,「謝謝你們,可是,我今日……並未帶夠銀錢……」
「不礙事的。」婦人颯爽一笑,端著煮好的面過來,又給芙蕖遞了雙竹筷,「這碗面不要錢,姑娘放心吃就是了。」
芙蕖惶惶站起來,「這怎使得……」
「使得使得!」婦人再次按下她的肩,「若不是有將軍,哪兒來眼下的光景,姑娘快些趁熱吃。」
芙蕖這才明白,自己是沾了遲淵的光。
一碗麵吃完,芙蕖百感交集,離開時,默默褪去了手上一隻龍鳳金鐲,那鐲子原有一對,是大婚前宮人為她佩戴上的,離開時沒來得及摘下,如今一隻抵了這碗面,答謝婦人的恩情,另一隻她打算離開桑洲後找個地方典當了,換些盤纏。
有了那碗面,芙蕖恢復許多力氣,趕在天黑之前出了桑洲,因為打了勝仗,進出城不必再像之前那樣偷偷摸摸,只是城門口盤查嚴格,需得有路引。
這可難住芙蕖了。
正當她站在城門口不知所措時,守城的將士發現了她,齊齊朝她躬身抱拳,一瞬間就吸引了附近百姓的注意。
芙蕖當即轉身要躲,守城士兵自覺讓開一條路,「殿下和將軍有令,公主可以自由進出桑洲,不得阻攔。」
雖然詫異,但芙蕖在疑惑過後,還是試探著,一點點挪到城門口的位置,見他們當真沒有阻攔的意思,轉身拔腿就跑,附近的百姓似乎才意識到什麼,沖她的方向跪地磕頭。
城牆之上,遲淵默默注視芙蕖小跑的背影,眸色深沉,宋鈺在旁問他,「就這麼讓她走了?」
他也是剛剛知道芙蕖與遲淵的約定。
遲淵悶悶地嗯了聲,「芙蕖吃軟不吃硬,我若強留,只怕她到頭來會傷害自己。」
「可是,咱們接連贏了幾場勝仗,勢必會引起姜國重視,屆時桑洲附近將會成為眾矢之的,就這麼放任她出去,萬一她在路上遭遇不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