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6章
顧北辰拎著牛皮紙袋進店時, 膠水順著桌面瀝瀝拉拉打在桌下的宣紙上，姜早失魂落魄地坐在一片狼藉里，他的心臟沒由來地抽疼了一下, 幾步上前，將牛皮紙袋放在桌上, 拉起姜早去沙發上坐：「你這是怎麼了？出了什麼事？」
「我沒事，昨晚沒睡好。」姜早搖了搖頭, 不是不肯說, 只是不知道該如何說起，方才她給自己算命，連著掐算了十幾次, 卻什麼也算不出來，一個算命的，卻連自己的命數都算不出來，說出來砸招牌啊。
「天大的事也沒有吃飯重要，」顧北辰心知她是不肯說，也不勉強，打開牛皮紙包，「看看我給你買了什麼？」
他拿出一盒『福記』蟹黃湯包放在姜早跟前，邀功道：「最後一籠，趁熱吃, 涼了腥氣重。」他屈指彈開黏在姜早發間的紙屑, 姜早連忙後仰身子躲避。
「你這里, 有紙屑——」顧北辰手指一僵, 神色尷地指了指她的發間。
「哪裡？」姜早伸手去摸, 換了幾個地方都沒摸著。顧北辰看不下去，幫她拿掉了紙屑。
「快吃——」彈掉紙屑, 顧北辰打開裝包子的盒子。
姜早盯著包子上栩栩如生的褶皺，突然想起昨夜夢中女子破碎的裙裾。她機械性地咬下一口，蟹肉混著辣椒的辣在舌尖炸開，這才驚覺自己竟將辣椒碟當成了醋盞。
quot嘶——quot
顧北辰適時遞來冰鎮酸梅湯，玻璃杯壁凝著水珠：quot慢點兒，都是你的，沒人和你搶——quot他垂眸裝作沒看見她泛紅的眼尾。晨光穿過雕花窗欞，在他睫毛下投出細密的陰影，恰好掩住偷瞄的餘光。
姜早讓這辣椒一刺激，整個人醍醐灌頂的情形，起床後的混沌感終於消散，她突然意識到不對，斜瞥了眼顧北辰，這人今個兒怎得這麼殷勤啊。
「你有事求我？」她實在不習慣，放下筷子問道。
「啊？啥事？」顧北辰被她問的目瞪口呆，「我沒事啊。」
「沒事你上趕著獻殷勤？」姜早心生戒備，暗道莫非是合夥開茶館的事，不想讓她勾魂？
顧北辰神色黯然，靠坐在沙發上，雙手枕在腦後：「也沒什麼了，就是昨晚做了個夢，夢裡你為了救我受了重傷，我大概是有些把夢中的事代入現實了。」
「真的假的？」姜早將信將疑。
「你說呢？」顧北辰不置可否，反問後直接轉移話題，「快吃吧，吃好去看房子。」
姜早的注意力成功被沒事轉移，不再究竟顧北辰的變化，埋頭大快朵頤。
顧北辰目光落在姜早側臉上，不由想到了昨晚的那個夢——
夢裡姜早身著十二重繡衣羅裙，頭戴九旒冕，鎏金護甲咬在齒間，想要將他殘破的軀體從忘川河中撈出來。河水中的惡鬼撕扯著她的手指，冰涼刺骨的河水腐蝕著她的肌膚，他看到她被忘川河水化為冰棱穿透胸膛，看到她血管里綻放的曼珠沙華，更看到她生命的最後一刻還在用殘破的軀體保護著他的魂魄。
他從夢中驚醒後怎麼也睡不著，這才會一大早跑到槐樹巷子。
吃了早餐，姜早整個人煥然一新，換了衣服，跟著顧北辰去看房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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民國公館的鐵藝大門纏著枯藤，顧北辰掏出鎏金鑰匙時，銅鎖突然滲出暗紅鏽跡。
quot當年法租界最闊氣的銷金窟。quot他推開沉重的橡木大門，迎面是一盞巨大的水晶吊燈，數千顆切割完美的水晶在晨光中折射出斑斕的光暈，吊燈下方，黑白相間的大理石地磚拼成繁複的幾何圖案，每一塊地磚的邊緣都鑲嵌著黃銅條，歷經百年依然泛著溫潤的光澤。
「這本是客廳，被原主人裝修成舞廳。」顧北辰介紹道。